“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才不会辜负了至亲之人....”
“臣....明白!”
夜色笼罩大地的时候,盛夏的燥热消退了许多。
朱允熥一身便装,来到了曹国公的府上。
那处李景隆最爱的花房之中,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朱允熥凝视着李景隆的脸,这才几日...往日丰神俊朗的李景隆,如今却是面颊削瘦,憔悴不堪。
整个人没了魂,没了气,坐在那好似活死人一样。
“你要振作...”
朱允熥轻声安慰道,“国事,朕这边....许你先放松....万寿的筹备你也可以不管....要把自己的心神先养好。”说着,他顿了顿,“但是....家里这边都看着你呢?”
“朕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的你儿孙们怎么办?将来你到了底下,见了邓氏....问及家中儿孙,你如何交代?”
“万...”
“万岁爷...”
李景隆嘴唇动动,双眼之中滚落两滴浑浊的泪水。
“老臣.....”
见他有些说不出话来,朱允熥再次拍着他的手背。
“朕都知道,朕都懂....”
“你可知当初老爷在的时候最喜欢你哪一点?朕最看重你的是哪一点?”
李景隆低头拭泪,哽咽不能言。
“你把家....放在第一位!”
朱允熥叹口气,“这世上好多人....口中整日把什么男子汉建功立业,家国天下,壮志情怀挂在嘴边。在外边人五人六,人前人后指点方遒...在外面呼朋唤友,春风得意....”
“可却把家...自己的家不当回事....”
“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家都不能照顾好,还谈什么其他雄心壮志?”
“而且你也懂,这个家不但是你的,也是你夫人的,也是你的孩子们的.....”
不是朱允熥故意安慰李景隆,而是事实如此。
想想这些年,李景隆是经常出入风月之地,甚至有年轻时有风月浪子的称号,可大多数时间都是逢场作戏。
莫说在外边的女子,就算是家里....侍妾也没几房。
他对妻子,做到了这时代大多数男人都没做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尊重!
“你要想想孩子们!”
朱允熥又道,“好好的....别让孩子们担心,也别让朕担心...”
说着,拉着李景隆的手,柔声道,“朕的万寿宴...你要去敬酒呢!”
“皇上...呜!”
李景隆呜的哭出声来,跪倒在地。
“好啦好啦...”
朱允熥口中轻叹,手掌轻拍李景隆的后背。
八月盛夏,在一场极其隆重,轰动了整个京城的丧礼之中,落下帷幕。
那场葬礼,皇太子皇太孙亲自吊唁....
大明朝所有开国勋贵豪门,宗室王公悉数到场。
送葬的队伍近乎万人....
更有传言,曹国公为了爱妻,准备了数百箱的随葬品....其价值堪比国库。
九月,依旧热。
天地之间像是一口准备煎鸡蛋的铁锅。
烈日之下,视线中那雄伟的嘉峪关,好似有重影一样。
徐盼干裂的嘴唇动动,看着眼前的关城,心中道,“终于快到了....”
过了嘉峪关就是西域....
这座修建于洪武五年的西域雄关,牢牢控制着河西走廊。即便大明已在西域建城建卫的今天,依旧是最被看重的军事堡垒之一。
关城外边的道上,商队马队看不到边。
各色服饰语言不同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秀才...”
百户赵安头顶着草帽,黢黑的面庞像是黑炭。
“你是读书人,你去前面递交通关文书....呸呸,他妈的....咱们在这好好歇一晚上....”
“是!”
现在的徐盼,跟普通的大头兵没有半点分别。
细皮嫩肉的脸,已经脱了一层皮,变得麻麻赖赖。就连自小就明亮无比的眼睛,也再无往日的光彩。
“都打起精神来!”
百户赵安又对其他人喊道,“把甲都披好,兵器挂上,别他娘耷拉着脑袋....咱们是大明的兵,代表着大明的脸....不能让那些鞑子蛮子笑话咱们!”
队伍中的人们,骂骂咧咧的开始准备.....
徐盼正理下衣襟,按着腰刀大步走向城门。
刚走了几十米,就陡然见到前方一阵烟尘。
紧接着数名精锐骑兵,纵马来到徐盼身前,“干什么的?”
“我们是督军府派遣的,负责押送罪囚充军的队伍...”
徐盼不卑不亢,从怀中掏出文书来,“要进城休整...”
对方骑兵首领跳下战马,这时徐盼才看清,这骑兵首领居然是一名千户。
他套着锁子甲,牛皮战靴,心口挂着护心镜,腰间左边是一柄弯刀,右边挂着一块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