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群臣起身之时,又再次愣住。
皇帝穿着十二纹章衮服,带着十二旒冕。看似完全合乎周礼,合乎天子的风仪。
可是.....他的腰间怎么配着一把....刀?
皇帝要挂,也是天子剑呀!
而那些武将们在看清朱允熥腰间悬挂,单手按着的刀之后,眼中瞬间都迸发出极度的狂热之色。
因为他挂的,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曾经就摆在他老人家御案上的...跟着他老人家一辈子南征北战,不是什么名匠打造,也不是什么百炼精钢。
就是把铁胚子淬火之后,敲出来的铁刀.....
平平无奇,但杀人无数。
时间宝刀不知凡几,但有几把留世!
而此刀如人,我非金非玉非宝石,但我经得起世间一切的磨炼!
朱允熥一手按刀,一手撩着自己的裙摆,缓缓走进奉天门前的门楼之中。
“朕知伊等定然意外,奉天殿不在,为何朝会?”
“朕当佩天子剑,为何佩刀?”
皇帝的话,通过门楼的传音,层层叠叠传遍每个广场。
“朕听说过,当年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登基的时候....一样没有奉天殿!甚至连百官坐的凳子都不够....”
朱允熥又道,“朕更知道,当日太祖告皇帝登基时,也未曾佩剑。佩戴的,也是此刀...”
“今日正式迁都于北京,再次建立宗庙。朕就是要效仿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告诉伊等大臣,告诉朕,还有朕的儿子,皇亲...”
“大明....来之不易!”
最后一句话,朱允熥近乎是喊出来的。
“伊等心中定然不解,奉天殿为何如此?”
朱允熥顿了顿,积蓄下力气积蓄道,“是朕让人拆的!因为朕觉得,汉白玉为基座,楠木为柱,耗费数十万金的奉天殿,不配我大明奉上天之意,治理人间,沟通天地祖宗的大殿....”
“呜....”
刹那间,听到这种近乎荒谬的话,群臣们几乎当场喧哗起来。
“所以朕拆了他...”
朱允熥一手按刀,一手撩开面前的十二旒....
眯着眼,随着嘴唇的张合,唇上整齐又浓厚的短须上下起伏,使得他整个人的面容,越发的威严。
“但朕,就在今日,要重建它....”
说着,他的目光陡然射向武学生员那边。
邓平按刀,大声喊道,“武学生员......因家中三代之内,有亲族战死,得蒙恩选进武学者向前三步...”
轰!
数百生员,齐齐上前,无一人落下。
邓平继续大吼道,“武学生员,因父战死,蒙恩入武学者上前三步...”
轰!
又是齐齐上前,无一人留在原地。
邓平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武学生员,有因兄战死,蒙恩入武学者上前三步...”
轰!
轰!
轰!
又是三步,他们距离皇帝很近了。
近到他们可以看见皇帝的脸,近到皇帝应该可以看到他们额上的汗。
广场上,鸦雀无声。
邓平三问,生员们前进了九步。
这九步代表着,眼前这些后生,他们的家族....每一代都有人为国战死!
忽的,群臣的目光再度诧异起来。
就见曹国公李景隆飞快的跑到一边,然后双手捧着一块砖,却好似捧着珍宝一样,献在皇帝的面前。
而皇帝,也是郑重的接过,不住的用手摩挲。
“朕命人在京城外,沿途设置大明英烈碑,上面篆刻当初跟随太祖高皇帝南征北战之英烈的名讳!”
“朕要让他们被后人熟知铭记!有他们,才有我们的,大明!”
“朕有命,砖厂铸造五万块刻着从洪武二十六年,朕亲征高丽起,二十多年的时间中,为大明戍边而死,开疆扩土而死的将士们的名讳的城砖!”
朱允熥举起沉重的砖,“朕要把他们放在大明门的城楼上,让他们看着他们守护的中国!”
“朕要用他们来盖奉天殿....让他们的英灵看着....”
“我大明,万邦来贺!”
说着,朱允熥再次撩开眼前的十二旒,看着手中砖上的字,大声道,“永昌四年,于北元会战,战死于塞外,连尸骨都没找回来的。故,大明会宁卫马队百户孙英之子,孙镗何在!”
皇帝的话音落下,武学生员之中,一名涕泪交加站都站不稳,把嘴唇都咬出血的少年,嚎啕出列,“臣....孙镗....在...”
“去!”
朱允熥一指后面空空的奉天殿,“把你的父亲,安放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