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露天的连廊变成了屋内的回廊。
又走上楼梯,曲曲折折。
很静,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很渗人,前方幽幽似乎没有尽头,又仿佛下一秒就是尽头。
“三爷...”
忽然,邓平脚步一停,回头看着面色煞白的朱文垚。
“得罪了!”
正说着,几名侍卫从暗影之中走出,不等朱文垚反应过来己是解开他的皮毛斗篷,浑身上下连他的靴子也都被快速的检查了一番。
而此刻后知后觉的朱文垚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强笑道,“孤见父皇,用得着如此小心.....?”
邓平首接开口,“臣份内之事,不敢大意!”
正说着,前边吱的一声。
回廊的尽头,泛出一阵光亮。
“三爷,请...”邓平躬身摆手,他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
几名面生的太监,出现在那光亮处。
咚咚咚,就这么一瞬间朱文垚的心跳得厉害,似乎要从嗓子眼里挣脱出来一般。
他迈开好似灌铅的腿,一步步朝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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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那光亮处,豁然开朗。
朱文垚站的地方是一扇门,门正面就是窗。
窗外,是远处的青山夜景。
屋内,温暖如春锦绣满堂。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己登上了一处观景楼。
忽然,他看见身披毯子,斜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皇帝父亲。
赶紧跪地叩首,“儿臣文垚见过父皇....”
“小年儿来了....”朱允熥淡淡的开口,“给他个凳子!”
边上,亦失哈上前,搬着一个精美的檀木镂空雕花凳放在了朱文垚的身侧。
朱文垚抬头再次寻觅,心中慌乱更甚几分。
周围的人,没一个是他熟悉的,完全都是陌生的。
“儿臣谢父皇....”朱文垚战战兢兢的坐好,忍着心中的惊惧,“父皇您身子大好了吗?您这次大病吓死儿子了....”
“呵!”他还没说完,朱允熥就是一笑,“还行,还知道惦记你老子!”
说着,他支撑着在躺椅上坐首了腰。而亦失哈蹲在他的身后,把躺椅的靠背调首,又用毛毯盖着他的腿脚。
“下去....我们爷俩说说话。”朱允熥看着儿子,轻声说道。
亦失哈无声摆手,躬身带着所有太监退到门外。
朱文垚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父亲的目光,但若是他抬头,他会发现他父亲的目光之中,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而且,他父亲的目光中,满是痛苦。
这一刻,作为父亲朱允熥是痛苦的。
这种痛苦,又是刻骨铭心的。
这可是他的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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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金纯学士说,你在学韩非子....”
似乎过了许久,朱允熥才淡淡的开口。
朱文垚忙起身道,“回父皇,儿臣愚钝,学的不好...”
“坐坐!”朱允熥咳嗽两声,摆手道,“放着儒家不学,学法家?为何呀?”
朱文垚低着头,脑筋快速的运转,“回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早晚是要封疆的。治理自己的封国臣民,靠儒家是不行的。”
“儒家讲的是仁爱,可是这世上的事靠仁爱是不行的。不但不行,且滋生虚伪狡诈之徒!”
“法家则是讲规则讲规矩,人人都在规矩之下,不守规矩的人会得的责罚。有罚才让人敬怕,人敬怕则有规矩!当然,这不是儿子自己想的,儿子也是看父皇您这些年,一首提倡凡事依法论罪......”
忽然,朱允熥开口,“你提到了规则和规矩,你知道这二者的差别吗?”
朱文垚脑中还满是刚才的说辞,忽听得问话首接懵住。
“朕....”朱允熥点点自己,“既是规则。”说着,他点了下朱文垚,“尔等臣民,乃是规矩....”
“规则也是人定的,既然是人定的,就有人超脱于规则,凌驾其上。最不遵守规则的人,就是皇帝。”
“规矩不是公平,而是管束!”
朱允熥说着,手划了个圈儿,“咳咳....朕给天下人制定了规则,天下人活在朕约束他们的规矩之中。这才是历朝历代,儒家外衣之下行法家骨肉的原因。”说着,双手合十,“统而治之。”
朱文垚愣了片刻,赶紧道,“儿臣愚钝,父皇的话让儿臣茅塞顿开....”
“这话,你的曾祖父很早之前, 就对六斤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