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眯眼打量半天,想不通李辞是怎么察觉她要逃走的。便压低声音试探:
“奇变偶不变。”
这是什么?鸡变了藕却没有变?是火候的缘故?
李辞唇勾浅笑,敢是方才为挑选衣裳耽搁时辰,她没顾得上吃东西有些饿。
他从身旁提出个小食盒,“抱歉,鸡和藕没有,将就用些桂花糕。”
絮儿真就有些饿了,接过食盒果真见一碟子桂花糕。她犹豫着拿起一块又放下,忽听李辞道:“只管吃,没放糖。”
絮儿这才咬下去,觉得吃没糖的点心就像吃橡皮擦。
为什么是橡皮擦?因为她吃过。谁让橡皮擦的香味做得过于逼真,闻着太香了。
见她醉心吃着,不妨几点碎渣挂在抹了口脂的唇上。
李辞正想抬手去擦,到底觉得唐突,继续闭眼道:“仔细些吃,渣子别沾我衣裳。”
絮儿瘪嘴恨向他,这人真就好不了三秒必犯贱。
她一手拿点心,一手小心翼翼接着碎渣。吃完翻出个小锦袋,从里头摸出小妆镜,对着整理口脂,时不时叭叭地弄两下唇。
那模样像只缺氧的金鱼吐泡泡。李辞禁不住一笑。
“笑屁。”絮儿踢他小腿一脚。
李辞斜向下瞟了眼,真就纵得她越发放肆。无奈,今日还得仰仗她配合演戏。
他只好说服自己,纵容她是为了办正事。
“记住没?一瘸二哼三咳嗽,四悲五叹六委屈。”絮儿嘱咐道。
尽管已在家听过一遍,李辞仍想笑。弯着唇道:“想必絮儿小姐往前没少装样子,竟如此熟练。”
絮儿忽感被人扎了心窝子,她生来爱演,随时随地都能演。
掉眼看向李辞,车帘子一掀一掀地,卷进来几缕凉风。吹得他几绺头发“啪嗒啪嗒”乱飞。
那顶紫金冠滑稽地立在他脑顶,如同孤零零的堡垒,缺少浓黑发髻守卫,吃了败仗似的颓废。
脖子以下却是意气风发。
湖蓝的浮光锦圆领袍,用金线绣着丹顶鹤补子。
满嵌羊脂玉的玄色革带,勒出他越发挺拔的腰身。
一双挖金如意纹皂靴平和落在轿面,显出从容不迫的闲散气度。
当真是个虾系美男,去头可食用。
正当絮儿看得入神,马车缓缓停下,有小厮隔帘禀告:“启禀王爷王妃,宫门到了。”
另一头,宫里为筹备中秋节早已是热火朝天。
御花园众太监宫女精心料理菊花、丹桂、石榴等应时的鲜花绿植。西苑用于观景的亭台楼阁皆扫洗得一尘不染。
早在月初,尚食局便开始烹制团圆饼等各色点心。
中秋前日,取江南八百里加急送的新鲜螃蟹,养在十口大瓷缸,喂水吐沙直至水清。
不同于其他节日,中秋节各宫娘娘不拘身份高低,相携往御园或西苑赏花,或是聚在一处拜月品酒。太监宫女亦可自在玩耍,是难得的消闲日子。
因而众人忙归忙,脸上带着轻快的笑。
锦鸾宫却异常安静。因陈贵妃不喜吵闹,宫女太监们面色惶惶,依旧是严阵以待的姿态。
“听闻齐王亲自赴宴,这会儿该进宫了。”秋禾舀一小勺头油,将陈贵妃鬓边头发抹得一丝不苟。
陈贵妃朝镜中细细端详,忽见太阳穴旁夹着根白发。她勾指挑出用力一拽,眸色瞬间沉下去。
她感觉自己老了。不说虚的,已是实打实的三十六。早年流过两个孩子,第二个又是怀到六月才落,伤了根本。
自那以后陈贵妃终日与药丸为伍,一吃便是十年。
秋禾接过她手中白发,笑道:“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两根白发。皇后娘娘不过长您三岁,两鬓早白了去。”
陈贵妃虽觉秋禾说话办事常不过脑,好在忠心,也就原谅了她蠢笨的奉承。
她挑眼道:“既然白发那样珍贵,赏你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秋禾舔着脸笑,转背说起别的,“今年中秋宴倒奇,皇上居然亲自过。听说宁仁宫那位天不亮就起来,亲手做了好些药膳。”
陈贵妃漫不经心往手上抹香膏,“有什么用?皇上已有两年没到后宫,自那朱美人入宫才转了性子。现如今放到近前伺候,是何等隆宠?也是,人家正是十七的年纪,唇不抹脂自然红,面不敷粉自然白,哪是她那老疙瘩能比的。”
朱美人让贵妃想起自己的十七岁。那时她入宫一年多,什么都新鲜。连皇上对她的爱都新鲜。
接连歇在她宫里不算,为着她小产杖责太医,又把暗中使坏的庄妃、贤嫔两个降了位份。
随后将她迁入锦鸾宫与康皇后同住。说是她胆小软弱,怕被人欺负。康皇后最是性子和软,好相处。
既说往事如烟,时隔多年提起便只有呛人的臭味。
陈贵妃忽而一笑,起身往屏风后换衣裳。随口问秋禾,“那孙嬷嬷、周嬷嬷招了?”
秋禾替她解开衣扣,笑道:“招了,说是一时鬼迷心窍收了齐王妃的银子,并不曾妄言,求娘娘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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