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生死关头走一遭,撇去虚名后,才知道我同那坐井观天的青蛙无甚区别啊。
回头再看你父皇的一生,唯有‘小满即安’可以形容。
他的一生,顺风顺水,无甚大的波澜。
年幼时,得遇良师,如灯塔指引方向。
少年时,得遇益友,如繁星点缀夜空。
即位后,得遇良臣能将,同左膀右臂般护其左右。
就连死后,幼崽也能长成如今参天大树的模样,一举实现多少帝王终其一生都不能实现的宏伟大愿。
若是他还在世的话,必然以能有太子殿下这般学有所成的儿子为荣。
如此看来,他的一生,已然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这些话,辽皇是发自内心说的,也是他有感而发。
“是啊!在外人看来,父皇的一生,稍显平庸了些。
可即便是那种人眼里平庸的一生,他已然竭尽所能,即便不能尽如人愿,他也对得起华国数万民众。”
“如果非要说他对不起谁的话,那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自己。
幼年时,虽有良师谆谆教导,却也少了该有的孩童乐趣和天真肆意。
世人都道他是笨鸟先飞,可那是他能选择的吗?
更何况,那所谓的‘笨鸟先飞’,是用时间和童趣为代价,日复一日的逼迫自己,才堆砌成世人眼中的“平庸”!
少年时,虽有益友,却不能实现仗剑走天涯的侠者梦。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能撇下身后的烂摊子,他倒是宁愿做个逍遥散人,也不愿做那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年少时的江湖梦,只能是遥不可及的梦!
一个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梦!
即位后,虽遇良臣猛将,却因身不由己,始终无法给予他们最大的支持。
堂堂一国之主,却只能偷偷拿自己的私库给戍边将士们兜底,何其悲哀?
马革裹尸,裹的不仅仅是猛将的尸骸,也是他自己的。
此后余生,他强撑着行尸走肉般的身躯,为华国耗尽最后一滴心血。
试问一下辽皇,这般你还羡慕吗?”
“若不是辽皇仗着胡人身强马壮的便利,只怕我父皇的一生会让人更羡慕几分吧!”
宁隼说这些话,并非是想帮已逝的先皇改换风评,他只是想以儿子的身份,给自己辛劳了一辈子的爹正正名。
他爹,从不欠天下万民什么!
如果非要深究的话,那也是天下万民亏欠他的!
生为人子,他爹不争的东西,他得帮着争一争,即便争来的只是一些身后名,他也分毫不让!
当然啦,他也没想过让辽皇对过往的所作所为道一句无关痛痒的歉。
他爹,回不来了!
他没资格代他爹去原谅。
被迫害的数万华国老百姓,也回不来了!
这个时候,辽皇的道歉与否,一点也不重要!
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他有些话、有些态度必须摆出来。
辽皇的脸色如猪肝一般涨得通红,紧紧握住手上的酒杯,仿佛要将那酒杯捏碎。
“啪”的一声,酒杯应声而碎。
那被他蛮力捏碎的酒杯碎片深深地刻进了掌心,辽皇都没意识到。
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就是未来的华国君主!
有勇有谋,不争不抢,却也寸土不让!
心中自有乾坤锦绣!
算起来,他与华国先帝算是同辈之人。
诸国同龄人,皆是在各国比较中长大。
自小,两人就是彼此参照的对象。
无形中,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给他灌输与华国先帝一较高下的心思。
这一较,便是一生。
今日之前,他一直自认为是那个胜利者!
回首华国先帝的一生,不过是平庸的一生罢了,而他的一生,则大不相同。
即便是他刚刚的那些溢美之词,虽不至于有假,但也不过是碍于宁隼的存在,高看了那个宿敌几分罢了。
皆因宁隼的能力,他才高看几分的。
可如今……
在宁隼的振振有词下,他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失败者。
除了寿命,他竟处处都不如那个已逝的华国先帝。
那人的一生,虽平庸了些,却穷其一生以造福天下万民为己任。
而他呢?
这一生,何曾考虑过辽国老百姓?
哪怕是他曾给辽国老百姓们带来一丝一毫的便利,这会儿他也不至于羞愧至此。
临死才知晓这样的真相,他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了。
“太子殿下,过往之事,乃辽国之过,更是朕这个一国之君之过!
朕上梁不正,导致下面的人有样学样,是朕没有带好这个头啊!
朕愧对华国!愧对华国那数以万计的老百姓啊!”
一滴清泪,从辽皇的眼角滑落。
“啪!”的一声,仿佛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尤其是辽国的那些呼延家的儿女们,看到自家流血不流泪的父皇落泪,可是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