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百里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叹息,“要不怎么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耳聪目明,你现在还能占哪样?”
虽然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可他话语中流露出对闻老的关心,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
唯有愤怒的闻老,半点听不出。
“就这样,都这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年轻人出远门、赶远路,难道就不怕这把老骨头散架了吗!”声音中明显夹杂着担忧和焦急。
闻老来边城的消息,是丝竹背着闻老私下偷偷写信告知他的。
他接到信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他知道闻老的脾气,没人能劝得住他。
那会儿,他已然确信闻老在路上了,无计可施之际,只能祈求老头子一路平安。
但同时,他也担心闻老的身体,实在不想让他在路途上受苦受累。
这一个多月来,他寝食难安,心中时时挂念着闻老。
一边担心着老的,一边还得担心家中的老小。
真是操碎了心。
闻老听了百里玄的话,心中的愤怒并没有平息。
他觉得自己还没老到连远门都不能出的地步,他心中还有未完成的梦想和追求,以及想看的人。
他狠狠地瞪了百里玄一眼,转身就走,丝竹紧随其后,只留百里玄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噗嗤……”丝竹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世人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自家老爷明明是个闻名全华国的读书人,可在吵架这方面,却还是百里公子更胜一筹。
一遇到百里公子,自家老爷只有生闷气的份。
没办法啊,老爷既吵不过百里公子,也打不过他,除了生闷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普天之下,有谁见了自家老爷不是好言好语地哄着?
真遇到那些谄媚之人,更是把马屁拍得天花乱坠。
可自家老爷平日里是如何行事的呢?
他竟然毫不留情地让府中下人将人赶出家门,甚至紧闭大门,连对方拍马屁的机会都不给。
老爷向来心高气傲,除了在百里公子那里受挫,还从未在他人手上吃过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赫赫有名的闻大儒,竟然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
啊哈哈哈哈……
说句难听的,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
若是让那些曾经吃瘪的人都来亲眼目睹这一幕,想必一定大快人心!
丝竹这样想,并不是闻老平日真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他在落井下石。
实在是……
如果一定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
看热闹不嫌事大!
闻老面色一僵,脚步一顿,干咳出声。
“丝竹!你也当老夫耳聋眼花不成?”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恼怒。
有一句说一句,这一趟出远门,与往年相比,确实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若非如此,何至于赶了这么久的路。
这一趟,他既是为了太子殿下来的,又何尝不是为了百里玄来的呢?
他虽然努力掩饰着早已知道百里玄大致去向的事实,但若不是他故意透露,丝竹又怎能得到百里玄的地址并给他送信呢?
就连丝竹的提前送信,又何尝不是他明里暗里的暗示下促成的呢?
难不成丝竹还真的会违背他的意愿吗?
肯定不会啊!
他怕啊!
他怕自己这次不来,以后都没机会了!
岁月的洪流无情地冲刷着你我他,年过古稀的他,明白自己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每过一天,他都深感生命在无情地流逝,而他的惧怕也愈发强烈。
他怕!
怕宁隼不能成才,有负先帝所托。
先帝可能不是个十分出色的皇帝,却是个顶顶好徒弟啊。
好徒弟的临终托孤,他不亲眼看一看,终是不甘心啊!
宁隼是否成才,俨然成了他的执念。
执念成狂,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时时刻刻凌迟着他的内心。
他更怕,怕到死都不能再见百里玄一面!
那个身影在他的记忆中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
那个因为他的固执己见越推越远的人,哪怕再看一眼,也能让他心安。
丝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闻老,关切地轻声说道,“老爷啊,您怎么能这样甩手就走了呢?难道您真的听不出百里公子话里话外对您的关心吗?”
“快二十年不见,百里公子也老了啊!”
“哎……”
这一声叹息,仿佛是岁月的回声,带着无尽的感慨和无奈。
一声“百里公子也老了”,瞬间把闻老拉回现实中去。
闻老闭上眼,仔细对比着百里玄和二十年前的模样,不禁惊叹这二十年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光的刻刀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曾经的青春已经远去,如今的他们都已历经沧桑。
“罢了罢了,我们回转吧!”闻老轻轻叹息着,终是不忍。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