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推开。
一阵急促咳嗽声在屋内响起。
姜峰抬眼,消瘦如骨的年迈身影靠在床头,捂着嘴咳得正厉害。
姜峰提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温水,快步走到床头,扶起老人将温水送到他嘴边。
祁连文低着头,咳得肺都仿佛要出来,看见茶杯,以为是宅中伺候的下人,低头喝了几大口。
温水划过干燥喉咙,勉强压下咳意,祁连文摆手,推开茶杯正想说话,耳旁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隐忍声音:
“老师。”
祁连文动作一滞,抬头一看,苍老脸上立刻激动起来。
“峰儿……
咳咳……”
情绪波动太大,祁连文刚喊了个名字,又弯下腰痛苦咳嗽
姜峰坐到祁连文身旁,拍打着他背部,为他缓气,脸上少有愧疚之色。
“对不起,老师。”
等祁连文咳得松快些,姜峰暗着眉道歉。
“咳、咳咳……
是老师、老师对不起你。
该道歉的是我。”
醒过来这段时间,祁连文断断续续听到些事,也知道他入狱后,姜峰为他做了些什么。
比起族中明哲保身的某些人,姜峰此举,已是全力以赴。
他该知足了。
“峰儿,此番经过生死,我已看透许多。
你在朝中,可要多多当心。”
枯瘦大掌轻拍两下姜峰手臂,祁连文语气中饱含苦涩。
“朝中局势未明,以你聪明才干,明哲保身不是问题……”
姜峰没有正面回应,扶好祁连文,重新靠回床头,眉峰中戾气暗藏:
“老师,您日后有何打算?”
祁连文叹口气,目光落在漂浮床帐上:
“一截枯木,何处安身都可。
你无需为我费心。”
姜峰另一只手缓缓成拳,给出一个建议:
“祁氏一族被圣上打压,大多族人都选择调离京城。
若老师您愿意,等您养好身体,我送您回亲人身边。”
祁连文还有儿子跟孙子,只要他愿意,姜峰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他送回祁家。
只是,接下来,祁连文只能躲藏度日。
对风骨颇盛的祁连文来说,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倒是一种折磨。
姜峰黑眸发沉,想到祁连文被人迫害至此,怒火从胸腹直烧心脏。
“不必了。
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拒绝姜峰提议,祁连文回顾一生,恍然道:
“我待在京城,若被人发现,对你跟悦丫头都有影响。
再过段时间,你送我去青城吧。”
青城气候温暖,他在那里了此残生,也不错。
姜峰想也不想拒绝:
“不行,您现在身体很差,若去青城,我无法照看您。”
就算祁连文留在京城,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姜峰也丝毫不惧。
世间,他在乎之人,不过一二。
若这一二都护不住,他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见他固执,祁连文叹口气,缓缓道:
“峰儿,你听我说……”
夜风飘零,祁连文屋中火光一直明亮。
姜栖悦在隔壁院落等待姜峰,吹着夜风,靠在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的姜栖悦身体一轻,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闻着熟悉的青竹香,姜栖悦心中安稳,伸出胳膊,攀上男人后颈。
直到上了马车,被人轻轻放到车厢中抱着,姜栖悦才缓缓睁开眼。
“哥,你跟祁爷爷谈完了?”
轻揉了下眼睛,姜栖悦音色中含着浓浓睡意,缱绻撩人。
姜峰目光柔软,长指拂开她耳畔碎发,眷恋的流连在她颊边。
“谈完了。
你若撑不住就先睡,等会到了家,我再叫你。”
听见这话,脑袋稍稍上扬的姜栖悦,一下垂了下去,枕着姜峰大掌,再次闭眼,小声咕哝:
“那你等会喊我。我先睡一会儿。”
平日这个时辰,她早就休息,睡意上涌,她困得厉害。
“嗯。”
姜峰低声回应了下,黑眸贪婪的注视着她俏丽小脸。
想起今晚跟祁连文说的那些话,姜峰心绪震荡,俯身在姜栖悦额头轻吻一记。
这个吻温柔又怜爱,一触即分,克制呵护的模样,像极姜栖悦在姜峰心中的地位。
退开一些,姜峰伸手轻拍着姜栖悦肩头,黑眸落在车外浓稠翻涌的夜色中。
夜太深,马车赶路,速度比傍晚慢了许多。
等回到姜府,已到丑时。
一路上,姜栖悦靠着姜峰睡得香甜。
回到府中,姜峰也没舍得叫醒她。
轻轻抱起她,走下马车,踏入府门往她院落而去。
绿柳跟红杏对视一眼迅速跟上。
回到熟悉的地方,姜栖悦刚被姜峰放到床上,就醒了过来。
绿柳跟红杏去准备热水洗漱,姜栖悦眨动眼睛,发现已经回到自己院子,下意识在身旁搜寻姜峰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