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只有这三行文字。
杜尔米略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讨厌打哑谜……”
他努力地思考了一下。
看起来,他的本杰明叔叔和邓莫尔船长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生疏。而这所谓的“诺言”,很有可能与杜尔米的父母有关、与二十年前阿德琳的那趟旅程有关,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
可这个诺言会是什么呢?
而且,现在邓莫尔船长变成了一具木偶,他真的还会践行那所谓的“诺言”吗?
这可就麻烦了……
不对,要是他都这样了还能践行诺言,那不是更麻烦了吗?
杜尔米略微头痛地拍了拍脑袋,嘟囔着说:“爸爸妈妈,你们还真是留下了不少谜团……”
说着,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侧过头,望向窗外夜色朦胧的利文斯通。
如果稍微恍惚一点,他就会感到利文斯通像是一个整体、一只可怖的巨兽。这座城市有一种深藏着秘密的感觉,自三百年前就是如此。
三百年前,那些远航的探险家发现了雾兰,又惊喜地将这个消息带回谢兰。人们需要良港来匹配这样的重大发现,然后他们突然察觉到,利文斯通就在那儿,就等待着他们的开发。
那不是很奇怪吗?好似这座城市沉寂这么多年,在整个奥古斯王国中始终默默无闻,就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刻的殊荣。
无人知晓更早之前的利文斯通是什么样。
在更古老的年代、在更晦暗的年代,在连神明都未曾诞生的年代,谢兰与雾兰会是什么样?
……这是他母亲的课题。
杜尔米的父亲与母亲,一位是考古学家,一位是文献学家。
阿道弗斯·奈特注重实际,更喜欢亲临现场,在建筑的废墟与坟墓的遗迹之中寻求一个答案。他执着而坚定,行动力极强,愿意用尽一切力气去推开挡在他前往的阻碍。
阿德琳·弗尼瓦尔·奈特更喜欢那些古老的文字与记录,她总是在无穷无尽的模糊文字与脆弱纸张之中,寻找零星残存的有用字句。她耐心细致、静谧专注,从未气馁或懈怠。
如果再具体到他们各自的课题,那么阿道弗斯更喜欢研究具体的人物与时代——比如法涅斯王朝的那位乔伊特公爵,阿德琳则更喜欢研究遥远的故事——比如黑暗时代的神话。
无论是谢兰还是雾兰,都流传着一个类似的神话。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人类望见了第一缕火。火光照亮了眼前的世界,然后,人类得以在大地之上生存与繁衍。”
无论是谢兰人还是雾兰人,无论使用什么语言,任何一个人都能流利地复述这段内容,并且其描述丝毫不差——黑暗、火光、世界、人类、大地。
那是连神明都未曾诞生的黑暗时代。
“黑暗时代”这个定义中的“黑暗”一词,无论是在撕裂之痕的哪一边,其使用的词汇都必定与这个神话之中的“黑暗”相同,或是拥有相同的词根、写法或读音。
在两片大陆被永世雾墙隔开这么长时光之后,这样的“和谐”还真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年轻时候的阿德琳,正是因为在雾兰听见了谢兰人说出了相同的神话内容,才会产生好奇心,疑惑为什么两边拥有同样的传说,进而对那些古老的文献、遥远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并且最终决定远赴谢兰。
杜尔米不太清楚父母的研究都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曾经的他也不会觉得父母的研究有多危险。他只会觉得书房里的纸张书籍堆得那么高,明明他已经很努力长高,却也够不到顶上那本书。
但在父母已经离世三年之后、在他已经于离奇的外域之中游荡了三年之后,在他发现父母的一位旧识都莫名其妙被木偶取代的时刻……他终于意识到……
“……那真的是一场意外吗?”他低声喃喃。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无人会回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