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款缴纳几百万美元的车款,再耐心排队半年,就有望提车。江雪寒思来想去,还是没买,出了店才抱怨:“听上去我像个大冤种。”
他在群聊里抱怨,国内的李凭风也看到了。李凭风当场大肆嘲笑,发了一堆表情包,阴阳怪气说江雪寒是韭菜,气得江雪寒抠着手机壳小声骂霸总不懂人间疾苦。
但李凭风阴阳完,就说,他可以打个电话,让品牌给江雪寒留一辆,还问江雪寒喜欢的是哪一款。江雪寒闷了半天,道谢然后说算了,转头悄悄跟乔逢雪感叹:“有钱和有地位果然是两码事。”
乔逢雪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十几岁的时候热衷于在全球网络里发掘“世界的另一面”,早就知道权贵的财富和势力超出普通人的想象,尤其是这种发达国家的权贵。他已经过了感叹阶级差距的时候,现在他只知道自己不仅事业成功,还确认手术成功、彻底痊愈,终于有资格堂堂正正走到心上人面前,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 那一天,不仅是江雪寒被阶级差距震撼的日子,也是乔逢雪终于结束漫长的复查,确定自己踏入健康人行列的日子。他迫不及待地联系姨妈一家,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他听着亲人的欢喜和哽咽,拼命忍耐住内心的急切,最后到底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问:“我现在……可以联系她了吗?”
没有说名字,不必说名字,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此时距离他不告而别已经两年,他在异国的冬日里呼出白气,想她已经大一下学期,想下一个春天已经不远。
但他等来的,只有亲人一段长久的沉默。他们的喜悦仿佛被无形之手掐断,尴尬地悬在半空,留着太平洋两岸的风兀自地刮。
“……姨妈?”他不安起来,但强忍不安,“七七?”
群聊的视频电话,他的两个亲人都沉默。
最终,七七苦笑几下,轻声说:“表哥,你不要太难过。”
他听不明白。不,其实他已经明白,早在最初离开时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他拒绝相信。就像小时候他拒绝相信生父不爱他、拒绝相信母亲远走高飞、拒绝相信自己容易瘫痪还容易死,假装一切如常,这几年他拒绝相信命运的另一种走向,即便那明明是最有可能的走向。否则,他要怎么撑过这两年?
风声像刮刀,摩擦着耳麦。表妹的话也像刀。
“表哥,音音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不容置疑地落下。
他愣了很久很久,久到亲人开始着急,担心他是否会做出过于激烈的反应,他才如梦初醒,说:“我知道了。”说完又问:“多久了?”
七七如实回答:“三个月了。我没敢跟你说……对不起啊表哥。”
姨妈发出了轻微的抱怨,念叨着怪女儿没努力阻挠那段恋情。七七没有反驳,却露出一丝不满,说好友是独立的个体,再好的朋友都不该干涉对方的自由。七七上了两年出国班,现在在东海岸求学,正是最容易深受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吸引的年纪。
乔逢雪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平和从容,冷静得令他自己都吃惊。他说:“三个月罢了,我等她。”
亲人松了口气,也露出笑容,表达附和。七七附和得尤其痛快,说没错,她也不看好音音的男朋友,可不般配了,年纪差挺大,没钱还不努力,就会说好听话骗人,除了长得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音音傻白甜才对他上头。
“……上头?”他抓住了某个刺耳的词语,“她很喜欢那个人吗?”
七七倏然噤声,大概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这样的反应等同于默认。他紧闭着嘴唇,牙齿之间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铁锈味。他品味着表妹说的话,分析对方的优点:好看,会哄人。只有两个优点,可两个都是他的反面。他少年时病弱阴郁,一点都不好看;他性情古怪,不止一次冲她发火,从没说过什么好听的。
风声呼啸,吹得他皮肤和眼睛都很干涩。他保持冷静,挂断电话,闭眼想象着她和另
一个男人依偎在一起,她会笑也会羞涩,会任由那个人拥抱和亲吻。()
异国他乡的街头,一月的冷风中,他多想扔掉手机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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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住了。他告诉自己,没关系,那只是一段懵懂的、容易夭折的情感,只要他保持耐心,只要他等待下去,就能等到她结束恋情,到时候他会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过去的每一天他都在想念她,是她支撑他度过了那段难熬的岁月,假如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可以改正所有过去的缺点,珍而重之将她捧在手心,永远不变。
他等待着,等来春天到来又离开,等来夏日暑气蒸腾又消散,等来秋季的天高远澄澈,邻居家金毛生的小狗都学会每天叼报纸回家,他仍旧没等来想要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想,他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分量。于是他联系上七七,问她那个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他打算重操旧业,去网上深度挖掘那个人的信息,他相信,那种靠哄女人吃软饭的男人必定不堪,只要他挖出他隐藏的不堪、呈现在音音面前,她就会做出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