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
还是第一次看爹威临臣民,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就在舆驾车轮缓缓转动时,一队快骑出了京师,同时有快船南下。
消息传开,无数人给孔氏通风报信,或者联络师门亲故,誓与“倒孔”斗争到底。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给,皇帝并不担心。
不一刻,到了国子监。
文部侍郎林钎、国子监司业周凤翔领着一干教授学生接驾。
礼毕,皇帝扔出底稿,问道:“说孔氏无辜的是谁?”
“臣。”周凤翔上前。
“倒也没出朕所料。”皇帝点头,问道:“何以断定孔氏无辜?”
“圣人之后,品德高洁,岂能行不义?”周凤翔说道。
“品德高洁?”皇帝笑得越发开怀,问道:“诸卿可曾算算过,自以孔氏侍奉孔子来,到底换了多少朝代,到底有多少孔氏子弟为国殉节?
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汉后,都对孔氏不差吧?就算为存续圣人绝学考虑,仅当代衍圣公殉节亦可,可有乎?”
周凤翔立刻麻了。
皇帝的问题太刁钻刻薄。
没给他们掰手指头计算朝代的时间,皇帝说道:“本朝不论,朕说一句五十六代家奴、二十三朝贰臣,不过分吧?”
林钎说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陛下如此说,为免折辱太过!”
“折辱?”皇帝反问一句,又道:“洪武元年三月,王师复济宁,孔克坚称病,令其子如今朝觐。
若其真病,甚至病死,倒也可以说一句尽忠,然太祖敕谕言“称疾则不可”,那厮便快马加鞭来朝。
节操何在?
再往之前,至正二十一年,山东义军起,按理说汉人起兵,圣人之后当戮力相助,孔家做了什么?
孔克坚率家北走燕都,孔希学从行,元廷皆授高官,然天下义军越发兴旺,元廷败亡已定,父子皆谢病归家。
易地而处,周司业当如何?”
殚精竭虑,事不可为,同殉而已……只是这话旋绕嘴边,怎么也吐不出去。
上午朝会的交锋虽然激烈,但是毕竟没有太多准备,诸人还没开始扒裤衩子,如今皇帝扒下了孔氏的遮羞布。
“五十六代家奴、二十三朝贰臣,过分吗?若鲁国亡,孔圣即便独活,能出仕吗?”皇帝再次反问。
诸人开始流汗。
孔氏不忠不义,如今又无祖上之风,怎么破,在线等,急!
“尔等或为朝廷命官,或为未来栋梁,遇事不加思考,人云亦云,盲从无措,朕何以托付重任?”皇帝再问。
“陛下!”监生陈贞慧出列,拜道:“若孔氏有罪,孔圣又当如何?”
“孔圣已因孔氏蒙羞,诸卿以为如何?”皇帝问道。
诸人刚点头,立刻止住。
看着就像把头低下一般。
可不敢点头,不能把把孔氏往刀子下送。
“圣人无瑕,而孔氏已经是圣人像上的污垢,非得除去不可,诸卿以为如何?”皇帝再问。
“陛下,案件尚未定论,岂可言罪?”林钎说道。
“若是卿说尚未定论,何以言无辜?”皇帝反问。
“疑罪从无!”林钎斩钉截铁。
“这倒也不错。”皇帝点头,道:“且不论山东弹劾,就说以如今孔氏的道德操守,可为衍圣?”
节操碎了一地,还谈什么?
见诸人不语,皇帝道:“拿出写底稿的气势来,不要怂!”
“臣知罪,请罚!”林钎带头摘下了官帽。
“你请罪,是因为违背报纸审发制度,还是因为孔氏?”皇帝问道。
“臣擅作主张,大坏制度,论罪当革功名。”林钎拜道。
“准!”皇帝毫不犹豫地说道。
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不只林钎,张凤翔等人同样革除功名。
光明日报是皇帝的喉舌,而不是其他人的,谁试图改变这点,谁滚蛋。
不完蛋已经是网开一面。
皇帝看向诸生,道:“卿等以后都是要出仕的,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每人写一篇关于孔氏与正己的文章出来,交朕检阅。”
“臣等谨遵圣谕。”诸生应下。
皇帝上车出了国子监,道:“经厂上下成绩出色,各奖一月工资,张云汉入司礼监,其下依次晋级。”
看他爹奖赏有功,太子忍不住问道:“国子监服了吗?感觉你也没说什么啊。”
“朕,天子,有理有据,谁能诡辩?”皇帝自信地叉住了腰。
“既如此,何不派兵横扫孔家?”太子又问。
“越是重要,越要稳重,要铁证如山,让所有人闭嘴。”皇帝顿了下,补充道:“王道才能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