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凌云卫中有数人,正是当初在圣京街市,步天行要将明负雪赏给他们玩儿的那几人。
再次相见,竟都觉得明负雪的气质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明负雪,所谓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美得嚣张跋扈的。
如今的明负雪,哪怕是没有正形的倚在那里,都是雍容的,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度,将那眉目间过于妍丽的艳色敛到恰到好处。
就像那正对着阳光的花朵,吸引着人去瞧,却因那阳光刺目,不敢久视。
亦不敢轻视。
这些凌云卫带来了卫子卿领着一百凌云卫在东彦北境处接应的消息,其中一人对席暮长小声道“卫镇抚使半个月前就到了,怕是要等疯了。”
席暮长轻哼了一声,眼睛向马车上扫了一眼,有些后悔没有多待两日再出北阴国门,如今却是没了温存的机会。
接下来境外的行程便正常得多,一路荒郊野岭,人烟稀少,更别说客栈了,除了赶路便是赶路。
席暮长开始恪守下属的礼节,非必要不入马车,与傅雪打照面的机会都很少。
傅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吃就是睡,竟将之前奔波掉的肉给养了回来。
这样又过了数十日,临到东彦边境,席暮长很想问问傅雪,她可曾反悔。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冲动过一次被拒绝之后,理智回笼,勇气不再,说不上来是遗憾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只能向前看。
待到得东彦边境,卫子卿,也就是封夜行,与一百凌云卫正骑马候在城门前,瞧着那辆马车在几十骑人马的簇拥下,不急不缓,由远及近。
看着普普通通,毫无气势可言,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知道这车里的人来之不易,令他们心头都平添了几分慎重。
凌云卫谁不记得,那曾耗时数月耗费大量人力的追捕筛查,最后却一无所获。
谁还敢含半点轻视和大意。
卫子卿与对面领头的陆奇年打了照面,双方在马背上抱了抱拳,便当是行过礼、认过人了。
卫子卿纵马上前,临到马车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口称“卑职卫子卿特来迎娘子回京。”
马车里没有任何动静。
卫子卿等了片刻,又提高音量喊道“卑职卫子卿特来迎娘子回京。”
马车里面仍是不声不响。
卫子卿又跪了片刻,站起身来去便要去掀那厚重的帘门,人是一定要验看的,谁知里面有没有人,是不是真的明负雪。
陆奇年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身后黑色的披风如浓云翻墨,他落在车辕处,半蹲下来,抬手拦住了卫子卿的手,挑眉道“我来。”
卫子卿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缓缓放下手背在身后。
陆奇年将车帘先掀开一条缝,见傅雪衣着整齐的倚在那里,慵懒得支着腮,正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他顿了顿,这才将车帘整个徐徐拉开。
卫子卿立在车畔,先入目的是车厢里铺陈的灰色貂毛,继而是无一杂色的白色貂皮大氅半盖在明负雪的身上。
而明负雪,因无人给她盘发,随便束了一个高高的丸子头,些许鬓发拂面,余下长发披垂,完全不似这个年代的女子,用发油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身上穿着的是素白无绣案的大袖对襟长袍,颈口和襟口都有一圈白色狐毛,袖摆微垂,露出的玉般的手臂正托着腮,美目微转,便与卫子卿四目相对。
冷漠又傲慢。
卫子卿一时有些恍神,那曾经仰着明艳动人的脸在他眼前说着柔软字句的小娇娘仿若隔世。
当年他与明负雪定下亲事时尚小,与谁定亲他根本不在乎,生为相府嫡长子,婚姻本就由不得他作主。
过了几年,他入了朝堂,进宫的机会多了,在宫中御花园偶然遇见了正在为难宫人的明负雪,一颦一笑都明艳张扬,连洋洋得意都有几分可爱,听身边引路的内侍说那是三公主,便存了几分心思上前‘伸张正义’。
那时明负雪气急败坏的质问他“你算什么东西,要来管本公主的闲事?”
他便慢条斯理的自报家门“臣封夜行见过三公主。”
明负雪顿时就哑巴了,自己揪着袖子拧巴了好一会,才磕磕绊绊的说“我还有事……告……告辞!”说完就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了,那背影都是张牙舞爪的。
那时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竟隐隐对这场婚事有了些许期待,开始刻意的关注起这三公主来,从而听到许多诸如‘任性骄纵、蛮横跋扈、目中无人’的评价。
他那时不在乎,觉得他封夜行的妻不骄着纵着,又该如何?
自那以后,他入宫之后出宫之时,会碰到那所有人都说蛮横的三公主,躲在他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一开始是在隔着一片葱郁花海的山石后,她朝他扔石子,他望过去,见是只露出了半边身子的三公主,于是他抱拳作揖,然后两人会沉默的看着对方,直到她完全隐去身影。
他们之间没有说一个字,却又好像说了许多话。
后来有一次,他左右睃巡找不到那道身影时,头顶上有飘飘落下的小树枝,他抬首望去,裙裾飞扬,动人的三公主微弯了腰,正俯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