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修长的人影负手站在树梢,宽大的玄色长袍与墨色长发在空中交织飞舞,褚无尽身上不见半点大战后的狼狈,唯有尚未收敛的无尽锋芒。
安然抬手,止住众人拔剑掐诀的举动,上前半步,浅笑道:“好玩你是不是陪我继续玩?”
褚无尽平静道:“我承认凤栖梧很厉害,他若真身在此,我当退避三舍,但你不会觉得,他一根羽毛,就能奈何的了我吧?”
安然嗤笑一声:“又吹大气,若非秘境所限,师傅在这根羽毛上只灌注了元婴级别的力量,你这会儿毛都不剩一根了。”
“是秘境所限,还是你的修为所限?只有元婴级力量,你便连主动激活都做不到,更别提驾驭,若再高一些,你连承受都承受不住。”褚无尽一步从树梢迈下,淡淡道:“看在凤栖梧的面子上,我不动你……这小子却必须死。”
说的自然是季元白。
季元白握剑上前,安然却侧身一步挡在他身前:“是我让他动的手,要杀也该先杀我吧?还是说……你不敢?”
看着再一次挡在身前的单薄身影,季元白神色复杂,转头冷冷看向褚无尽。
褚无尽冷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杀你?你觉得你那根羽毛里,还剩多少灵力,还能挡我几招?”
安然夷然不惧:“能挡几招,你试过就知道。”
抬手一指。
便听一声清吟,一身华丽羽毛的凤鸟从他眉心飞出,由小而大,在头顶盘旋一周后,转头向褚无尽扑去,看似姿态悠然,实则迅疾无比。
褚无尽却不硬拼,足尖一点向后飘飞,抬手一招,惊呼声中掌中已然多了一个人,挡在他身前。
顿时呼喝声四起:“陈师妹!”
“卑鄙小人!”
“放开她!”
“回来!”眼看凤鸟就要扑到陈娟身上,安然连连掐诀,却哪里来得及,只得咬牙喝一声:“散!”
被掐住脖颈的陈娟还没反应过来,几乎将人魂魄都焚烧殆尽的热浪扑面而来,她苦笑一声,闭上眼,谁知紧接着到来的,并非无边烈焰,而是几缕清风,她睁开眼睛,看见一支七色翎羽从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下,被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接在指间。
又看见自家小师叔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跌倒之际被身后的季元白一把扶住。
褚无尽道:“你对这些徒子徒孙倒还不错,宁愿斩断自己一缕神念也不肯伤她。”
放开已经泪流满面的陈娟,任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一条人命,当然比一缕神念珍贵,”安然道:“褚无尽,你可以再卑鄙一点。”
堂堂元婴老怪,在一群修为远不如他的晚辈面前,居然抓一个筑基期弟子当挡箭牌,简直将“不要脸”三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褚无尽低头把完手中的羽毛,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谁。”
陈娟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奔回己方阵营,立刻被几名御兽宗弟子保护起来,但他们也心知肚明,若褚无尽还想做什么,他们就算再多人围着,也没有任何区别。
安然道:“若不是听过你的名字,怎么会知道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抓我是吧?来,抓!来抓!”
他所看到的“剧情”虽然简略,却足以让他了解面前这个人,一个自私至极,除了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外,所谓大局、所谓种族、所谓正邪、所谓恩义、所谓颜面……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这样一个人,从一开始见面,就对他释放善意,纵容他的脾气、关心他穿不穿鞋、为他讲远古秘史,甚至羞辱自己的女人为他出气……
每个举动,每一句话,来来回回都在暗示一件事:我当你是晚辈,对你好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你?有凤栖梧在,我疯了才会伤害你……
这般行径,若非另有图谋,难道还是对他一见钟情不成?
他自修炼天数书以来,直觉一日比一日灵敏,褚无尽作势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原本就怀了十二分的警惕,知道褚无尽动手在即,毫不犹豫示意季元白先下手为强,又借褚无尽的反击,激活身上披的凤羽,才算有了一战之力。
听见“来抓”二字,褚无尽忽然笑了,他原本锋芒尽露,这一笑,却给人一种尘埃散尽的感觉,道:“既然知道我要抓你,不如你自己过来?或者,你还有什么手段,想要拿来给我看看?”
语气漠然凉薄,透着骨子里的倦怠无趣。
藏身一旁的安馨儿心中一惊,难怪她方才一直感觉有些不对,本以为褚无尽虽凉薄,但面对同族晚辈,却还有几分纵容宠溺……原来竟只是假象,此刻的褚无尽,才是她熟悉的模样。
安然也笑,卸下一身红衣后,原本绚丽如火、仿佛天地间唯一颜色的少年,像是换了一个人,就像是精雕细琢的工笔画忽然晕开,化作了水墨山水,人也宛若化作了清泉流云一般,灿然一笑间,顿觉群星烂漫,天地展颜,让人心旌神摇。
“你修为那么高,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安然笑道:“但是,你修为那么高,为什么不直接抓了我就走,却要一直拐弯抹角耍手段呢?我就很好奇,你要是直接对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