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眼前这幅梅花图,摸上去纸张非常细腻,而且很薄,这是老宣纸的典型特征。
也就是说,画真不真先不说,纸起码有两三百年的历史,有可能是恽寿平的真迹。
印章就不用看了,肯定是恽寿平的没错,落款是一首题画诗,“江南十月天雨霜,人间草木不敢芳……”
最后两句是恽寿平题的“仿逃禅老人墨梅,录煮石山农句。”意思就是画仿的逃禅老人,诗是煮石山农的。
这就比较清楚了,逃禅老人就是南宋画家扬无咎,他最擅长的就是画梅花,而煮石山农则是元代诗人和画家王冕,诗名就叫《梅花》,他也非常擅长画梅,水平不比扬无咎差。
落款没有问题,何仁又看向了印泥,颜色亮而不浮,应该是老印泥。不过这也不能当做直接证据,清代的老印泥真不算贵,老宣纸虽然难找,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要是周伟找人临摹了一幅恽寿平的《梅花图》,然后用老印泥盖章,也能瞒过很多鉴定专家。
何仁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周伟故意用香熏过这幅画,然后拿过来找茬,扰乱自己的判断?
何仁觉得很有可能,以周伟的德行,能干出来这种事来。
所以何仁还要继续鉴定,接下来就要用“对”了。
“对”其实就是对应,看看书画的风格是否能和作者的风格和笔法对应上,比如恽寿平画花卉时很少勾勒,以水墨着色渲染,用笔含蓄,天趣盎然……都能一一对照上。
就算不是恽寿平亲自画的,也是高手仿的。
最后就是“照”了,所谓照,就是用光照,和鉴定玉的时候差不多,不过鉴定玉时看的是透不透,有没有棉,而照字画,主要是看墨迹和纸张。
何仁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起来,薛老又是一阵点头,闻、看、对、照,这种鉴定方法属于古法,现在年轻的鉴定师大多不会用,何仁能按照流程来,在老专家心里,自然是守规矩的表现,值得表扬。
何仁这么一照,就看出问题了。
纸张没什么毛病,又薄又细,确实是老纸,但是墨迹就有些不对劲了,树枝和梅花的墨迹符合自然氧化的过程,但是题画诗和落款的墨迹还很“新鲜”,应该是近几年后加上去的。
何仁看了一眼周伟,还没开口,周伟却是先说话了,“你都看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没看明白?你要是准备看上个一年半载,我们这赌约怎么办?”
何仁乐了,“周老师,是不是太急了?怎么说都是疑似恽寿平的《梅花图》,多看一会儿有什么问题?难道你平时鉴宝都是一眼就能有结论?”
“你!”周伟感觉何仁就是他的克星,每句话都不中听,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你刚才说疑似?就是说你认为这幅画是假的咯?”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有几个疑虑。”
“疑虑?”
“首先就是画上的香火味,我们都知道,仿古最基本的方式就是熏染法,简单来说就是用香去熏,可以把画做旧……”
薛老神色一滞,周伟则是嗤笑一声,想要开口反驳,结果何仁抢答道,“不过这幅画显然不是用熏染法做旧的,而是有人故意用香去熏,至于某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伟脸涨得通红,他知道何仁口中的某些人指的就是他,不过他还是说道,“你怎么能确定不是熏染法做旧的?”
何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难道周老师一早就知道带来的画是赝品?”
“呃……”周伟又被噎住了,“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顺着你的话提问。”
“哦,我懂的。”何仁挤了挤眼睛,给周伟气得够呛,“至于证据嘛,其实也是有的。”
“什么证据?”
“这里……”何仁伸出手指,在画上轻轻一抹,少许香灰就沾在了手套上,“想必是某些人比较着急,熏香的时候没注意,把一些香灰落在了画上。”
“呃……”
周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时怎么就这么着急呢?不过他嘴还是硬的,“还有呢?刚才你不是说几个疑虑吗?”
“还有就是题画诗和落款的墨迹还很新鲜。”何仁微微一笑,指着落款和树枝的墨色差异,“看画和落款的墨感,不像是一个时代的。”
“这是……”
“这是后写上去的……”何仁再次抢答,又把周伟的话给噎了回去。
“嗯?”
这次有疑问的就不是周伟了,而是薛老,“后写上去的?是谁写的?恽寿平吗?”
“字确实是恽寿平的字,但肯定不是他写的。”
这下大家都被何仁整懵了。
何仁指着题画诗的位置解释道,“大家可以仔细看看,上面的字的风格虽然和恽寿平一样,但是笔画却不够流畅……尤其是折钩的部分,着力点都不同,很明显,这是有人拓下来的,或者是照着恽寿平的字描出来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俯下身子,仔细研究起来,半晌薛老赞赏地拍了拍巴掌,“何小友的观察力果然惊人,确实如你所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