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回来,外面已经擦黑了,头一批的两个披萨和一大盘五花肉已经烤好了。披萨的饼胚烤得微黄,上面的芝士碎都融化在番茄、玉米粒、肉糜和火腿粒上,看起来非常诱人。五花肉则滋滋冒油,用生菜包一块,再好吃也没有。
丸子汤和桂花糯米糕也端上了桌,厨房里热气蒸腾,窗户上都蒙上了一层水汽。姑姑安排大家坐了趁热吃,她和佳慧一趟趟地把烤好的东西端进来。面包窑太小了,只能一批批地烤。
“爸爸,快许愿!快许愿!”七宝喊。
虽然没唱生日快乐歌,但冯小河既然是寿星,还是被迫对着那屉刚蒸好的桂花糕许了个愿。大家为照顾成年男人的脸面,没有说祝福的话,但冯小河仍然很不好意思,和姑爹就着烧烤喝起了啤酒,——既然是烧烤,怎么能没有啤酒呢?他也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烤茄子。长条茄子不去柄,茄身从中一剖为二,上面铺着蒜蓉,烤好后端出来喷香。烤鸡翅也是焦黄油亮的,一上桌,孩子们顿时一片欢呼。
“大妈,这个披萨跟电视里的一样一样的!”苗苗举着披萨说。
姑姑也尝了尝披萨,问佳慧:“这个外头卖多少钱?”
佳慧想了想说:“七八十一个吧。”
奶奶失声叫道:“七八十?就这么一个面饼子?”她跟外婆啧啧惊叹:“外头的东西真是吃不起!”
“我们这是烧烤大会!”两个孩子举着肉丸汤,假装碰杯,开心得不得了。
冯小河看看品尝披萨的老人,又看看欢快的小姑娘。姑姑正在给姑爹用生菜包肉,佳慧在给孩子们分桂花糕。他有点熏熏然,分明没喝多少酒,却像是醉了。
今天上午其实他都还有些沮丧,有点五味杂陈。市里的一些朋友因为他回老家,都不怎么搭理他了。也对啊,昔日优秀的学子,成了工程师,在海市的大厂有份高薪工作,说出去是很亮眼的存在。而现在他算什么呢?说好听点,一个乡镇小厂的企业家而已,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回家种地,哪里值得别人费心去结交呢?
但现在,坐在乡下这间小小厨房里,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从零开始创业确实难,可是这样的人间烟火,他冯小河就是赴汤蹈火,也想要尽力守护啊。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昨天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早晨大家也就没叫醒他。冯小河洗漱好了下楼,家里非常安静,只有屋后的鸟叽叽咕咕地叫着。孩子们去上学了,奶奶和外婆又去了厂里。佳慧则正在门前菜园里移栽草莓。前段时间,她把草莓种籽用温水催发后,和苗苗七宝一起洒在了门前的一小块地里,还在上面盖了薄膜。现在,薄膜下是一片绿色的草莓苗,一棵挤着一棵,密密地生长着。
为了种草莓,奶奶和外婆把门口菜园里的空心菜和黄瓜秧都忍痛扯了,空出一大片地来。佳慧早就把地整好了,还洒上草木灰肥翻了一遍。这会儿她正在起垄,——就是在地上培成一行一行的土埂,草莓苗栽在埂上,土质疏松透气,埂旁就是水沟,这样才不致于积水。
冯小河看了一会儿,去厨房里端出早饭来吃。早饭煮了青菜粥,配一点咸菜,正适合薄醺后的清晨。这时忽然有同学打电话来,问他昨天是不是到市里来过,两人聊了片刻,同学又说上次拿过来的辣椒酱家里人都非常爱吃,改天要过来专门谢谢做酱的长辈等等。冯小河接完电话,继续吃粥,笑容在脸上挂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