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姜抬首瞧了眼永穆公主,她依然是一派悠然的模样。
自己初次见她时,这人一身素白衣衫,容颜极美却带着油尽灯枯的灰败之意,犹如一朵盛放殆尽将从枝头凋零的芙蓉花。
这样一个人,若是在江北梅氏当是不会毫无痕迹的。
除非,她找错了方向,亦或这人隐在暗处、不为外人所知。
太子近来因着端王之事,可谓是神清气爽,便有意同贺令姜多聊上两句:“听永乐说,先前的喜雪宴上,贺七娘子一手以画幻景的术法可谓是惊艳众人。只可惜,当时孤不在宴上,无缘得见……”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叹谓惋惜之意。
贺令姜微微笑道:“这倒算不得什么,小术而已。这等术法,臣女也是到北境之时,听闻永穆公主曾如此施术过,效仿一二罢了。”
“哦?”太子挑眉,笑着看向永穆公主,“永穆,皇兄我倒还未曾见你施过此等术法呢。”
永穆淡淡瞥了一眼贺令姜,挑唇笑道:“贺七娘子也说了,小术而已。与玄士而言,不过是拿来戏耍的法子罢了。兴起为之也便算了,拿出来娱人岂不是失了玄士修道习术的本心?”
“皇兄与永乐可就别惦记着这个了,我自北境荒原一行后,身上到底落了些隐疾,还需再调养调养,可当不得时时去显摆这些。”
这样对着贺令姜夹枪带棍的一番话,便是太子也听得明白。
只是,永穆近来帮了他不少,自己若想坐稳太子之位,也少不得要有这個手段不凡的胞妹帮扶一二,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心意去替贺令姜讲话。
他瞧着永穆公主,眼神关切:“受伤落疾这事可大可小,万万轻忽不得,是得好好调养调养。”
说着,又叮嘱永乐公主:“永乐,你可记下了?莫要再去缠着你皇姐闹腾了。”
“知晓了,知晓了。”永乐公主拖着声音不情愿地应道。皇姐身子不适,自己还能勉强了她去不成?
只是以往宫中虽也有几名公主在,却只自己一个嫡出的,可谓是帝后手中的珍宝,宠爱有加。
整个郢都、大周,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独一份的。
然而,随着皇姐回来,父皇母后的心思和目光到底分了几分到她身上。就连一向与自己最是亲近的皇兄,如今也时时向着她说话了。
除此之外,这位胞姐还如此厉害,在北境立下大功不说,还入了不缘司,一手玄术令人赞叹。
这皇室之中,自己再也不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了。
若说当初她还为着多了一位阿姐而高兴,现下心中却难免多了些许失落。
贺令姜瞥了她一眼,永乐公主虽则骄纵但也算心思单纯,她心中想什么并不难猜。
不独是她,永穆公主对永乐的心思也应当看得透。
只她到底与皇室没有什么情谊,这位胞妹与她也不如帝后及太子那般对她有助益,因而便不曾如何上心。
一场宫宴,帝后坐了片刻后便先行退席,余下众人各怀心思。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间尽是别有意味。
等到宫宴散后,贺令姜出了皇宫,这才不由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回身瞧着巍峨华美的宫阙,心中叹谓,有人究其一生只想进入这座宫廷之中,立于高处。可也有人视其为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避之不及啊。
只是,这世间之事到底并非事事顺心、桩桩遂意,纵然不愿,人却总是要在命运的推动下,一步一步往前走未知的远方。
出了正月,紧接着便是春闱。
住在贺府的两位族兄也要参加会试,因而贺府众人便早早地准备了起来。
会试安排在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一共三场,每场三天,连着要考上九日,对这些读书的士子们来说可是个体力活。
吃的用的,都要备好,还有那可以清心提神的药丸药膏,更是必不可少。
若不然,在那小小的考棚里一连闷上几日,头昏脑涨地如何答卷?
考试前一天,贺令姜特意绘了两道清心符送了过去:“祝二位族兄金榜题名、一朝高中。”
贺氏族中排行第五的贺五笑着接过符箓:“那便借令姜吉言了,我们定然全力以赴。”
贺令姜笑着点头:“二位族兄也莫要有太大压力。”
一旁的贺九朗声笑道:“令姜放心便是,我与五兄可不是那等动不动便紧张激动,恨不得要晕倒在考场上的人。”
他将贺令姜赠的符箓塞入怀中,道:“有了你这清心符在身侧,我们两个更是不怕了。”
等到会试当日,贺府众人起了个大早,贺相山夫妇领着贺令姜这些小辈将人送到了考场大门口,见他们经由层层检查进了考场,这才上了马车离去。
等到九日之后,那些神采奕奕地往考场去的士子们出来时莫不带着几分萎靡颓然、蓬头垢面。
看到静候在考场大门前的贺令姜等人,贺五、贺九心中不禁一暖:“这不是有府中马车吗?天还寒着,你们怎么亲自来接我们了?”
贺令姜眉眼微弯:“不碍事,出来见到家里人总归会更加心安。二位族兄可还顺利?”
贺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