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看向孙仁师,笑问道:“孙将军何不主动请缨?”
这位“反正投降、临阵起义”的未来名将自从火烧雨师坛之后,便唯唯诺诺存在感极低,不争不抢、随遇而安,让大家似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众人便向孙仁师看去,心想大帅这是有意栽培此人呐……
孙仁师抱拳,道:“能够于大帅麾下效力,实乃末将之荣幸,但有所命,岂敢不冲锋陷阵、死不旋踵?只不过末将初来乍到,对于军中一切尚不熟悉,不敢请缨,以免坏了大帅大事。”
他生性谨慎,之前火烧雨师坛一桩大功在手,已经足矣。若是事事争先、遇攻则抢,必定引发原本右屯卫将校之嫉恨,殊为不智。
只需安安稳稳的在右屯卫扎下根来,立功的机会多得是,何必急于一时?
房俊看了他一眼,明白这是个聪明人,略微颔首,转头看上王方翼,道:“此次,由你独自率军突袭韦氏私军,得手之后沿着浐水退回终南山,而后绕道撤回,可有信心?”
王方翼激动地满脸通红,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大声道:“大帅所命,死不旋踵!”
这可是独自领军的机会,军中副将之下的军官何曾能有这般待遇?
房俊蹙眉,训斥道:“军人之职责便是令之所在、生死勿论,但最先想的应该是如何完美的达成任务,而不是时时刻刻将生死放在最前面。吾等身为军人,早已做好马革裹尸之准备,但你要记着,每一项任务的成败,远远高于吾等自身之性命!”
对于普通兵卒、底层军官来说,军人之风便是轰轰烈烈、宁折不弯,不成功便成仁。但对于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来说,生死不重要,荣辱不重要,能够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这才是应该干的事儿。
满脑子都是玉石俱焚、不成功便成仁,岂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王方翼忙道:“末将受教!”
房俊颔首之后,环视众人,沉声道:“这一场兵变尚未到结束的时候,真正的大战还将继续,每个人都有立功的机会。但本帅要提醒诸位的是,无论胜利失败、顺境逆境,都要有一颗磐石般巍然不动之心,胜不骄、败不馁,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喏!”
众将轰然应命。
房俊负手而立,眼神坚定、面色严峻。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但是距离真正的结束,也已经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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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南,杜陵邑。
此地原是汉宣帝刘询的陵寝,所在乃是一片高地,灞、浐二水流经此地,旧名“鸿固原”,两汉以来便是关中的浏览圣地,无数名人雅士曾登高望远、欣赏美景。
西汉时期,杜陵邑的居住人口便达到三十万左右,乃长安城外又一城,诸如御史大夫张汤、大司马张安世等等名人皆居住此地。
时至今日,京兆韦氏与京兆杜氏皆居于此处,故而才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之类的谚语……
夜幕之下,浐水东西两岸,各自矗立着一座座军营,分属于韦氏、杜氏。关陇门阀举兵起事,韦杜两家身为关陇大姓,自然需要选边站队,事实上没什么可选的余地,当时关陇势大,挟二十万大军之威势雷霆一击,东宫如何抵挡?所以韦杜两家各自组成五千人的私军参预其中。
五千人是一个很恰当的数字,不多不少,既不会被长孙无忌认为是虚应故事、敷衍了事,也不会予人冲锋陷阵、充当覆亡东宫之主力的印象。毕竟这两家自两汉之时便居住长安,乃关中豪族,与关陇勋贵那些北上有胡族血统的门阀不同,还是更在意自身之名声,绝不愿落下一个“弑君谋逆”之罪名。
当时两家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在乎能够从这次的兵变之中攫取多少利益,只求不被关陇胜利之后清算即可。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气势汹汹的关陇军队趾高气昂,言之必胜,却一头在皇城之下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枕籍之后好不容易突破了皇城,未等攻入太极宫,便被数千里驰援而回的房俊杀得大败。
时至今日,以往之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关陇上下皆在谋求和谈,试图以一种相对平稳的方式结束这一场对关陇来说后患无穷的兵变……
韦杜两家骑虎难下。
各自五千人的私军上也不是、撤也不是,只能依托浐水相互慰藉,等着时局的尘埃落定……
……
浐水东侧杜氏军营之内,杜荷正与杜怀恭、杜从则三人推杯换盏、饮酒叙谈。
帐外河水滔滔、夜色幽深,无风无月。
三人尚不知晓已经从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
杜从则是杜荷、杜怀恭二人的族兄,而立之年,性格沉稳,此刻喝着酒,叹息道:“谁能料到兵变至今,居然是这样一副局面?起初赵国公派人前来,号召关中门阀起兵相助,族中好一番扯皮,虽然不愿牵扯其中,但明显关陇势大,胜利似乎唾手可得,唯恐关陇取胜之后打压咱们杜氏,故而集结了这五千私军……如今却是骑虎难下、欲退不能,愁煞人也。”
杜荷给二人斟酒,颔首道:“只要和谈成功,东宫就算是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