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应声下去,她转到赖府门口时,却是吃了一惊。荣国府二管家林之孝、账房管事吴新登、粮仓管事戴良、买办管事钱华、大房夫人陪房王善保、二房夫人陪房周端……
这一个个的,都是府中的大小管事,鸳鸯平日里只在内宅过活,哪里能想到今日这些管事都到了这里。
吴用正在门口拉着林开陆交待,见鸳鸯过来了,暗道一声不好,忙高声招呼道:“那不是鸳鸯姐姐么,是老夫人派你来这的不是?”
吴用却不想鸳鸯和一干管事碰面,而鸳鸯正要找人问问,见吴用说话,便也避开了人群过去。
周端这边刚进赖家,见鸳鸯走过去了,便对一同来的人笑道:“赖家到底是伺候了府中这么久,眼下要出知县了,连老夫人都派了大丫鬟来祝贺。”
花花轿子人人抬,一众管事都点头称是,浑然不知贾母也正在赖家。谁让吴用接人的时候做的够仔细,林开陆又一早就上门堵人,他们和贾母来这赖家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罢了。
赖家管事早被吴用挤走了接待的活,待吴用摆脱了鸳鸯,连忙再赶上来领路,将一众管事往贾母那边带,同时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各位不知,今天还是赖府老嬷嬷的生辰日子,赖家却是双喜临门。”
一众管事听了,没有多说,却都记下了。待由吴用领到屏风处,因屏风遮挡,看不真切,众人只能见里头人影耸动,当下便觉得赖家的女眷应在里面。
却是林开陆打头,上前就对着屏风躬了腰,高声道:“听说赖嬷嬷今个是生辰,晚辈来给您请安了!”
在场的人都以为赖尚荣谋了官,赖家要一飞冲天,眼见林开陆抢了先,生怕自个慢了,也忙着有样学样的上前请安。
“晚辈们来给您老请安了!”
这乌央央的一群人在屏风前声势着实是浩大,但这一幕,却让屏风后的赖嬷嬷手足冰凉,哆哆嗦嗦的看向脸上已经失了笑意的贾母。
外头的人不长眼的向她请安,这不是犯了主子的忌讳吗,更何况是当着贾母的面!
“哈哈哈…”
这笑声如此不合时宜,俨然是贾赦发出的。只见他却是斜眼看着王夫人,刁钻的说道:“养出了好一个赖家,孙子没有当知县都有这般声势,要是谋到官了那还了得?怕不是以后见主人家落难就要翻脸,说不得连百两银子都不肯借。”
王夫人不知道贾赦为何发作,好像是把赖家算到二房头上一般,正待要出声怼回去时,鸳鸯已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将外头的情况说明。
好家伙,贾母原本还只是觉得听到耳熟,待鸳鸯说了,才知道原来荣国府中那些常见的,有些头面的管事,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赖嬷嬷请安来了。
“好啊好啊…”贾母由鸳鸯扶着站起,看也不看一旁的赖嬷嬷。“奴才给奴才请安,我还不知道,他们头上怎么又多了一家主子!”
贾母气急,让左右的丫鬟搀扶着走出屏风。
外头的人正奇怪里面怎么没有反应的时候,就看见贾母满脸怒气的从走出,都吓了一跳。
贾母一眼便看见了林之孝,发作道:“你却是带人来这作死不成!”
林之孝身为荣国府只在赖大之下的二管事,却是受了无妄之灾,他看了看一旁的侄子林开陆,只得咬牙受了贾母的责骂。
一通骂完,贾母带着人气冲冲的走了,不愿再在赖家停留片刻。
贾赦也出了屏风,贾母生气,他此刻却是心情大好,赖家既然和二房穿一条裤子,那他若不赶紧踩上一脚,那哪里还能稳当荣国府的大老爷。
当下荣国府大房二房的主子们都从屏风后出了来,追着贾母去了,屏风后只剩下赖嬷嬷带着几个赖家的女眷空坐。
突然,赖嬷嬷回过神,也起了身,直接从一片屏风中间推开,冲着外头还未走的荣国府管事骂道:“你们这帮黑心的,是收了哪个的钱,要在今天害我!我孙子谋了官,你们缘何不去见他啊!”
“赖嬷嬷,你孙子谋知县官的消息昨夜下来了,是二老爷在外书房说的,已然是不成。怎地,赖大没有告诉您老人家么?”
一众管事放眼望去,见是引路的吴用在说,脸上带着令人发寒的笑意。
有心思活络的管事,此刻已经发现了吴用站在他们这群人当中的突兀,细想起来实在骇人。今天赖家惹了老夫人的厌,连他们也被波及,过后还不知会有什么惩罚下来,一干管事再也不愿惹事上身,都有了退意。
有些性急的管事,听得赖尚荣未能谋官,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急哄哄的就离开,仿若赖家有甚么洪水猛兽。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一众客人和吴用都走了,唯独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端的是尽责。
赖嬷嬷双眼无神,想到那个吴用从昨夜起就留在自家,一时气血上涌,呕出一口鲜血仰面就倒。
几个赖家女眷手忙脚乱的扶着,赖嬷嬷却还强撑着一口气,喊道:“赖大在哪…唤他来见我!”
说罢,赖嬷嬷也像赖大家的一般昏了。
至此,那戏台上的戏子终于停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