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和她不同,做事总爱伪饰出一个光鲜亮丽的外壳,好像不这样事情便不圆满。
“你误会了花梨,我没有这个意思。”
富泽达二坐在驾驶位,手中稳稳掌控着方向盘,“花梨,你不要多想,我确实是觉得这段时间我经常在外出差,陪伴你的时间太少,真心想补偿你。”
不出意料的不肯承认。
男人嘴硬,果然是刻在DNA里代代传承的稳定遗传物质。
花梨不和他争辩这个事情。她一言不发,摇下副驾驶位的车窗,身体后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脑枕。
她从不在乎他的行为中掺杂多少真心,又混杂多少假意。
他老以为她答应他,是因为被他追求期事无巨细的照顾感动了。其实她的着眼点并不在此。只要事情没有脱离掌控,她能得到当初做选择时想要的,对方是否情真意切,她根本不关心。
——毕竟,冷脸洗袜子也是在给她洗袜子不是?
车辆疾驰在机车道上。猎猎的冷风灌进车内,像长满了倒刺的枝桠,刮在脸上,隐约有点扎肉砭骨的痛。
花梨又把车窗摇上去几寸。
等待十字路口红灯的空档,富泽达二望了后视镜一眼,似乎是随口问道:“花梨,你以前住在横滨的时候,是和那位中原先生的关系很好么?”
花梨想起他在包厢内对中原中也说的话,疑惑:“怎么?我母亲没有对你说起过?”
富泽达二:“啊……当时岳母只跟我提了一嘴,没有讲太多,所以很多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听那意思,好像你们住的地方相隔并不太远。”
花梨知道他在套话,但不介意:“是邻居。我和母亲全凭他的庇护,才得以在横滨全须全尾地活下来。关系的话……在当时来看的确还算亲近。”
当时是当时,现在就难以捉摸了。立场和身份有所改变,旧时的关系还能保值多少,不要作期待。
——后半句她不提,藏在话语的末尾,但富泽达二听得仍然清楚。
对此,他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却没有宣之于口,抬眼第二次瞥向后视镜。
后座那方装有红宝石拍品的锦盒,安安静静躺在靠窗的角落,随路旁照临的不同街灯,变化出不同的颜色。
这份拍品的主人他事先就知道了,希望花梨陪同也是碰碰运气。然而,从拍卖过程中诡异的走势,终拍显现出的不合理低价,到他还没来得及寻求机会,对方已经自动找上门。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的未婚妻,在别的男人心里,有着相当不可忽视的分量。
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算一件坏事。
是“坏事”这个苗头尚且没有体现,但是“好事”这个结论,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中原中也这个男人,他不是没有耳闻。
表世界里是森会社高级管理,运筹帷幄,长期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没有人能从他手上占到哪怕一针一线的便宜;
里世界中又是凶名显赫的黑手党干部,处事雷厉风行,手段残忍强硬,进犯的敌人头盖骨完好就算全尸了。死在他手上的人,摞起来估计比他整栋办公楼都高。
这样一位极难对付的棘手角色,今天推进竟然还算顺利。其中,未婚妻发挥了多少关键的作用……这就很难讲。
偏她自己还不知道。
……
红灯跳到绿灯,车辆通行。
富泽达二收回思绪,一踩油门,向着他和花梨的住宅扬长而去。
·
出门的时候是六点,回家的时候是十点。进横滨剧院前天光仍亮,出横滨剧院时天色完全黑深。
一场活动四五个小时起步是常事,这也是花梨“工作”的一部分。是“迹部”这个姓氏,世家大小姐这个身份所赋予她的特别职能。
正如强者从不抱怨环境,花梨也没有任何怨怼心思。至少各种活动上的各式小点心还挺香的。好吃,爱吃,多吃。
回到家,打开房门。
客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的女管家佐藤夫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家,没有睡下。
“花梨小姐,达二先生,你们回来了,”佐藤迎上前,接过富泽达二手中的大盒小盒,“这些就先给我吧,外面天气冷,达二先生先喝杯水吧。”
“好的,谢谢您佐藤夫人,”他顺势把手中的东西递过,“这么晚了还在等着我们,真是辛苦您了。”
对于这位女管家,富泽达二不敢怠慢。她是花梨从回到迹部家起就一直照顾花梨起居的人,关系亲厚,早已超脱了佣人范畴。
这么些年,花梨走哪她便跟到哪。东京、国外、横滨……花梨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指不定比和自己亲妈明子待一起的时间还长。
富泽达二先花梨一步踏进客厅,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热水。花梨在门边坐着,三两下脱掉束脚的高跟鞋。
好耶,总算从今天繁琐的任务中解脱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情愉悦地抻长腿,伸展起脚趾活动活动。
佐藤手脚利落地把拍品码放整齐,放进客厅角落的储物柜,又转向她,语带关切和心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