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沉默了。
她不是很懂陛下是怎么对着一个,一个长得跟礼法上的奶奶相像的美人下得去手的。
可能是因为他没见过他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所以没有代入感?
或者他们秦国国君祖传的吃这个类型的颜?
算了,大人的世界她不懂。
赵高见楚昭沉默,以为楚昭是被即将面对的棘手学生吓着了。
心中一喜,连忙开口进入正题:“小上卿也不需要太过担忧。
我还有一个弟子胡亥,乃陛下第十八子,同样颇受陛下喜爱。
平素胆大机敏、心思灵巧,又最是守礼仁善。
由他来应付阳滋公主,看着荷华公子也就是了。”
啊?守礼仁善说谁?
楚昭傻了一下。
秦始皇儿女的资料是没怎么传到后世。
但胡亥可不是啊,这玩意儿
屠杀兄弟姐妹;
帮始皇手动绝后;
搞得大秦二世而亡。
就这,给我说胆大机敏、守礼仁善?
你们当红娘的都得这么昧着良心吗?
是的,当红娘,楚昭已经看明白了。
赵高这一通又是吓唬又是拉踩的。
但凡她是个真对宫中一无所知的小孩,对胡亥的好感不得破表?
看明白了赵高的意图,楚昭就无所谓了。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
敷衍着搭完了一路的车,敷衍着道了谢。
赵高还以为是自己恐吓过了头,愁得楚昭魂不守舍。
于是他满意地负手离开了。
心说胡亥啊,为师就帮你到这儿了。
事实证明,赵高还是十分深谙说谎话要九分真一分假的道理。
具体表现就是,楚昭进学宫后第一个跳出来的果然是阳滋公主。
“你,就是楚昭?”小公主阳滋把头仰得高高的,只拿鼻孔对着楚昭。
“我也可以不是,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楚昭叹了口气。
怎么好像人人见到自己都要先问一遍这句废话呢。
小公主飞快低下头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小声嘀咕道:“也没比我多长个眼睛鼻子啊。”
又飞快把头重新仰了回去:
“父皇让你来教我们,那你能教我们什么?”
“我没什么特别的才华。
能做的大概是教教公主——
不要在未曾清洁鼻子的时候拿鼻孔对着人吧。”
小公主反应了一下,飞快拿手帕捂住了鼻子。
她她她……
她居然说她有鼻屎?!
阳滋那捂着鼻子的、高仰的头一下就低了下来,心中却越发恼怒。
母妃说不要明着与父皇对着干,父皇说她是夫子,她就是夫子。
那她不能打她、不能骂她,向她请教问题总行了吧。
“敢问上卿白马是不是马?”阳滋自信道。
胡亥阿兄昨天给她讲过这个“白马非马”的典故。
说的是战国时名家公孙龙的一段著名辩论。
大意是白马是白色的限定,马包含的却有黄马、黑马。
像这样怎么能把白马和黄黑马等同起来呢?所以白马不是马。
这段辩论据记载辩倒了许多大儒。
待会儿只要楚昭回答“白马是马”,她就按照公孙龙的方式辩回去,说白马跟马不是一个词。
如果楚昭回答“白马不是马”,她就出声截断楚昭的话,宣扬给所有人说:
“五岁的上卿就是不行,连白马属于马的一种都不清楚。”
阳滋得意的想着。
没办法,知识与书籍在这个时代的传播极为有限。
光是一本《公孙龙子》十四篇,上万字,就是十余卷竹简。
且不提可供抄的书本从何处来,在竹简上刻上万字要废多少功夫。
就说这么多竹子的获取加工,就是普通百姓舍不得耗费的功夫银两。
因此普通大户都藏不了多少书,这本又不算出名,一个农家出生的楚昭上哪儿看去呢。
楚昭:“公主您是不是陛下的孩子?”
“你说什么?”阳滋大怒。
“陛下有那么多孩子,公子公主数十。
他们加起来才是陛下的孩子。
公主您一个人怎么能与陛下的孩子这个词等同呢?”
“所以公主您之前想问的马,不就是这样的问题吗?”
阳滋一时语塞。
楚昭继续道:
“公主您既然如此喜欢这等诡辩论,不如也听我问个问题?
且说这咸阳学宫落成已久,难免有朽木旧瓦。
陛下也总会派人按原样修葺替换。
若是时日够久,这学宫上上下下每块泥瓦木片都换了一遍。
那这学宫还是不是原先的学宫?
若是陛下只用换下来的那些泥瓦木片重新原样搭建了一个学宫。
两个学宫的样子完全一样。
那这新建成的学宫与修葺完的学宫,哪个才是原来的咸阳学宫?”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