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垂眸盯着地面,一双云靴出现在喜帕下的方寸之地。紧接着,一只宽大手掌伸到她眼前,修长手指根根如玉。
“舒儿,我来接你了。”郁峥嗓音温润如风,如珠落玉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姜舒听的跟着咧了嘴角,缓缓抬手放入郁峥掌中。
郁峥紧握住,牵着她起身出屋,去厅堂给姜父姜母敬茶拜别。
姜父姜母穿着喜气新衣,端坐在厅内,满目欣慰的瞧着郁峥同姜舒携手而来。
待走到姜父姜母跟前,郁峥让姜舒站定,自己则接过婢女奉来的热茶,向上首的姜父姜母敬茶。
“请岳父饮茶。”
姜父笑容满面的接过,喜滋滋的喝了一口,高兴又不舍的叮嘱姜舒。
“你深得王爷爱重,自也当敬重王爷,望你们濡沫白首,恩爱不疑,衍嗣繁茂。”
“是,女儿记下了。”姜舒轻声应下。
末了,郁峥又接了婢女奉来的茶向姜母敬茶。
“请岳母饮茶。”
姜母喜笑着接过,欢喜的饮了一口后放下,温声嘱咐姜舒。
“王爷是难得良婿,你嫁去王府后,凡事当与王爷有商有量,和睦携手,美满一生。”
说着说着,姜母眸眶泛红,语带哽咽。
姜舒受到感染,喜帕下的杏眸也染上水雾,声音微哽。
离别之绪瞬间蔓延开来,姜父姜母强忍不舍,让姜宁快些送姜舒出门,高高兴兴出嫁。
姜舒是高嫁,以郁峥的身份,本可不用向姜父姜母敬茶。可郁峥敬了,便是告诉世人,他对姜舒有多爱重。
也正因如此,姜父姜母才全然放心的将姜舒交给郁峥,姜宁也才觉郁峥可靠。
“姑娘出门了!”随着喜娘的高喊,屋外立时响起了吹奏声。
姜宅外的人听到奏乐,便也知新娘子要出来了,全都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高堂上的姜父姜母,望着姜舒离去的身影,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天下父母心,既盼女儿觅嫁良人,又不舍女儿嫁人。
可男婚女嫁,理之自然,便是不舍也无法阻拦。
短暂感伤后,姜母擦掉眼泪,同姜父一起招呼客人。
姜宁送姜舒出门,当姜舒的脚踏出姜家大门时,他有些惶急的张口唤了一声:“阿姐。”
“嗯。”姜舒浅应。
姜宁咽下喉中哽涩,扯出笑容道:“阿姐往后定要时常回来,我也会常去王府看你。”
“好。”姜舒笑着答应。
姜宁驻足,看郁峥牵着姜舒,往等候多时的花轿走去。
“新娘子来了,快看。”
围观群众兴奋不己,争抢着瞧上一眼。
可姜舒盖着喜帕,根本瞧不见脸,只能欣赏嫁衣身姿。
便是如此,也都争挤着瞧稀奇。
站在人群后方角落里的沈长泽,凝望着那抹红色倩影,眼眶赤红生涩,如烈火灼喉般难受。
这本是他的妻,如今却穿上嫁衣另嫁他人。而他,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躲在人群中偷瞧。
耳畔的欢喜乐声,以及满目的大红喜色,让沈长泽恍想七年前。
当年,他也是这般将姜舒迎出姜家,送上喜轿,骑着高头大马将姜舒迎娶回靖安侯府。
如今场景再现,只是迎娶姜舒的人不再是他。
往事一幕幕,如岩浆般涌来,灼烫的沈长泽说不出话来,心痛如火炙刀绞。
“起轿!”一声高喊,仪仗开路,喜乐齐鸣。郁峥骑马领着身后花轿,热热闹闹的回璟王府。
沈长泽目送花轿远去,待瞧不见了,黯然转身离开。
此次郁峥大婚,宴请了满朝文武,却唯独没有请沈长泽。是以沈长泽没法儿去王府观礼,只能来姜宅外瞧上一眼。
是送别,也是告别。
往后若再见,他便得唤璟王妃,行跪拜礼了。
喧闹人群无人留意沈长泽,津津乐道的谈论着那系着红绸花,绵延数里的嫁妆。
“天,这么多嫁妆,几辈子也花不完了。”
“七年前姜家嫁女时我也曾见过,当时好像没这般多嫁妆。”
“那是自然,从前嫁的那是靖安侯府,如今嫁得是璟王府,自是不一样。”
“先有聘礼后有嫁妆,璟王下聘时送来的聘礼,比靖安侯府当年多出数倍,根本没得比。”
“这倒也是……”
沈长泽虽己离开,但这些话还是随着风飘进了他耳朵,令他自惭形秽,无颜反驳。
暖阳高照,沈长泽却觉遍体生寒。微风和煦,沈长泽却觉呼啸的胸膛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