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一场之后,她的生命里,已不止是她自己的,她有要查找的真相,有要庇护的家族,有要坚守的守诺。
于他而言,她是他的全部,然于她而言,他在她生命中占着很重的份量,却非是她的全部。
她爱他,但她无法似他一般,爱到不顾一切。
谢皇后一得到秋络晴真的疯了之后,便差人给谢元阳送了口信,让谢元阳不必再进一步,秋络晴已不足为患,且留其一条小命苟且偷生。
谢元阳原也是觉得没必要再使手段要秋络晴的小命了,得到口信自然顺驴下坡。
如此秋络晴的生死在他这儿,也算是终结了。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好友秋络宽是真的对秋络晴此同胞嫡妹关怀倍至,从太医那儿得到秋络晴是真的疯了的诊断,也没有想要放弃,不止三番五次到太医院寻太医请教可有法子医治疯魔之症,自身更是日夜不休地查找医书典籍,并未放弃对秋络晴的医治。
为此谢元阳给秋络宽说了万树山庄里的苏令人。
秋络宽先是没想到苏令人是哪一位,明白过来后再是一怔,心瞬间凉透:“……真的无药可医了?”
经谢元阳提醒,他终于想起来这位苏令人在当年可是葭宁长公主身边的心腹女官,疯了之后长公主亦曾下令整个太医院为其医治过,奈何时至今日,长公主已然逝去十数年,苏令人居于万树山庄,夜家从不放弃到彻底死心,苏令人也已疯魔了十数年之久。
“你觉得今日的安山候府,与十年前夜大小姐尚在时的静国公府相较,谁更技高一筹?”谢元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一个反问。
秋络宽顿时明白了谢元阳的意思,十年前夜十一尚在时的夜家,莫说他秋家,饶是今时今日炙手可热的莫家,遇上夜家都得退避一分,那时的夜家何止技高一筹,那是连今上都明晃晃偏心的存在。
他安山候府如何能比!
故而连十年前的夜家都没找到医治方法对症下药,那时现在的秋家想要救秋络晴,别说整个秋家就他这个嫡出兄长尚关心秋络晴的生死,就是他祖父他父母亲都有心想要救嫡妹,那也已是有心无力。
毕竟,疯魔之症至今,仍未有治愈的先例。
秋络宽被反问得倒坐回座椅里,失魂落魄地干坐着,精神萎靡,仿佛正处于苦难之中的人非是秋络晴,而是他似的。
谢元阳看着秋络宽如此,到底有几分不忍,劝慰道:“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不算最坏的结果。”
他没有明言若非秋络晴真的疯了,那秋络晴必死无疑,眼下虽是活得不像个人,但至少还活着。
秋络宽缓缓抬起头,盯着谢元阳一瞬不瞬的,半晌后好似明白过来什么,他点了点头。
能凭着自身才学考中科举,又生在公候权贵之家,纵然他不算很聪明,自小耳濡目染也让他清楚地知道一些非黑非白的内宅定律。
眼前挚友话中的意有所指,让他在这一刹那清醒过来。
是了,嫡妹还能活着,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倘若晴儿仍旧好好的,并没有疯魔,紧随突然溺毙的苏慧之后,必然是晴儿之死。
这已经很好了,是他贪心了,他不该强求更多……
见秋络宽已经自己想明白过来,谢元阳拍拍他的肩头,无声地慰解着他。
侧面看了看外面院子的昏暗,秋络宽起身告辞,下衙后他是直接跟着谢元阳回的英南候府,他还没用晚膳,也没胃口,推辞了谢元阳让他留下用晚膳的相邀,他走出谢家。
就在秋络宽离开英南候府的同时,自知此次是她的错的夜十一,心虚地站在絮临院的书房前,廊下站守的永书和跟着她来的难姑已识趣地走远了些,到院门处守着了,只她一人站在紧闭的门扉之外。
她默不作声。
是她没有道理,他生气是应该的,他气到自己又来书房睡也是应该的。
她想要跟他道歉,却又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更无法再说些什么。
除了答应不再在这个关头去要秋络晴的性命,才能让他不再生气之外,她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将像是借口,那只会让他更恼怒。
他说得没错,她是答应过冯三要让冯三亲手在秋络晴身上扎一刀,她也答应过他以自身为重不再以身犯险,何况是在这个即将年宴的关头。
她何止是在以身犯险,她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去要秋络晴的一条贱命,事情若有意外,那将会让她把过去十年努力才换来的稳健步伐毁于一旦。
她不是不知道。
在做决定之前,她是思虑过的,此事儿并非没有可行性,也并非一定会暴露,只是她需得冒些险。
冒险她不怕,自她噩梦之后,她哪一时哪一刻不是在冒险,幸在最终都化险为夷了,她相信此次定然也不会有事儿。
只是他在意她,担心她,便也要求万无一失。
莫息从夜十一来到书房外,他便知晓了。
他坐在书桉后,稳稳的没有动,既不想像上次那样闹不愉快后,那么轻易地从椅里起身迎接她,这一回他要让她明白,他可以包容她的所有任性肆意,唯独不会再纵容她视已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