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永安帝见到了夜大爷。
只是没想到,张三从中递的话,原以为该是夜大爷被召进宫见驾,到最后却是永安帝悄然微服到普济寺见了夜大爷。
张三很吃惊,张歌张舞更是震惊到手脚都快要失调。
“皇上……”
“闭嘴!”
张舞刚起个头想揣测一二,便被张三低斥终结。
张三守在禅院,站在离禅室最远的一角,神情严肃紧张。
张歌张舞守在禅院院门外,各据一边,活脱脱两尊不讲情面的杀神。
寺内大小和尚皆不知永安帝的到来,但夜大爷所在禅院十年来的紧弦气氛让他们多多少少增了几分敏锐,纷纷很识相地远离夜大爷所在禅院,即便不得已经过,也是绕道而行。
禅院四面一片安静。
暗伏于禅院上方屋檐守着的陈四露出满意之色,低眼一瞧,看到张三一脸绷紧的对敌模样,他不自觉往脚下的瓦片看去,他没有透视眼,看不到下面禅室内的光景,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进耳朵,他也不敢听个分明,只专心致志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谨守着禅院的安全。
禅室内,永安帝与夜大爷对坐着,无茶无棋,相对无言。
永安帝一身常服,没了高坐金銮殿的威仪气势,他像是个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普通人,棺起的发鬓依旧一丝不苟,眉眼间却没了高位者的咄咄逼人,他沉默着,盯着眼前的矮桌,目光落在桌面大大的禅字上,不发一语。
相对于永安帝不怒自威的俊朗,夜大爷一派儒雅沉静,只是这份儒雅较之平常多了一分不耐,那份沉静也较之平常多了一分燥动,他盯着没往他身上看的永安帝,眸光渐渐黯然。
茶是待客之道,棋是会友之梁,他们二人的关系,都与这两者沾不上边。
甚至在夜大爷尚主之初,永安帝看夜大爷着实不顺眼。
夜大爷也明白,永安帝看他的这一份不顺眼中,还兼杂着无法诉之于口的情感,他也能理解,但这份理解随着公主妻子的离世而彻底崩塌。
十年前奉华宫正殿里的那一场动静,永安帝没拿夜大爷如何,十年后普济寺禅室内的这一场会面,夜大爷其实也没想再拿什么话来刺痛永安帝。
只是时隔十年再见,纵是有缘由,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安山候孙女之事,牵扯甚广,眼下东厂在查,尚未有结果,不可能把她放出来。”永安帝能离宫的时辰有限,夜大爷沉得住气,他却无法再浪费时间,开口打破了沉默。
夜大爷虽不太懂政事,也不想懂,从前关注些,乃因着夜十一,夜十一生死无踪之后,他遁入空门,京城政权风向已然与他无丝毫干系:“贫僧受安山候之托,向皇上开这个口,也只是带个话而已,能不能放,贫僧无意插手,皇上且随意便是。”
“好……”永安帝点头,神情也有些出乎意料。
夜大爷见状笑一笑:“莫不是皇上以为贫僧会像十年前在奉华宫那般?”
永安帝一怔,他没有想到夜大爷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儿,随之摇头:“朕还是了解你的……”
“可惜阿宁从未真正了解过皇上……”夜大爷露出略带讥讽的眸色,眸色一闪而过,他很快双手合什,“贫僧口出妄言了。”
永安帝是天子,谁能真正了解天子?
谁真的做到了,那谁也不可能再存活于这个世上。
天威不可测,说的不就是这个理么。
夜大爷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真真切切冒犯了天子之威,换做旁人,或换个场景,绝然得问问罪。
永安帝却是不在意,丝毫未动气:“今日朕微服前来,便只是以你的大舅兄的身份来,阿宁……你说对……你没有错……”
“皇上……”夜大爷有些惊诧永安帝的这个态度,“皇上如今是想通了么?”
“想不想通的,阿宁都不会活过来。”永安帝并不介意夜大爷问了个踩线的问题,他摇了摇头,想到什么怔了怔,怔完又摇了摇头,“朕倒是希望真正能想通的人,经此十年,是真的想通了。”
夜大爷晓得永安帝说的是谁,晓得的同时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人的面容,他眼底不由泛出冷光来:“阿宁不在了,大姐儿又已毫无音讯十年,纵然真的想通了,又能如何?!”
“子智……”永安帝低唤一声夜大爷俗家名讳。
夜大爷长长呼出一口气,激动的表情慢慢归于平静,他双手合什再次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永安帝离开回到皇宫,已是日暮的时辰。
除了秋络晴,夜大爷并无再提其他,甚至永安帝主动提及夜家如今的处境,话里话外不无刺探夜大爷有无意趁此见驾之机为夜家说上几句好话,也被夜大爷摇着头挡了回去,言道如今的夜家很好,不劳永安帝费心。
此话一语双关。
夺嫡四豪门中,夜家牺牲掉的人,不管是夜氏子弟,还是依附静国公府的那些官宦世家,皆为四豪门之中最少的数。
换言之,夜家以急流勇退的姿态保留下想保留的实力。
这股实力在十年里,虽说多多少少被永安帝明里暗底地削弱,但夜家的底牌,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