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还被十年间仍日日坚持练五禽戏的杨芸钗抓住动弹不得,庄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十年前,莫九爷相了多少贵女都没相中,你父亲也曾暗下示意过联姻,当时莫九爷不为所动,后来莫九爷一改常态突然同意娶你,那时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何?”杨芸钗轻轻放下扬起打人的手,嘴里所出字字句句却皆敲打在庄眉的心上,“他能为了仁国公府娶你,为了莫家忍你十年无所出,那他纳了十一个妾又如何?这些年那十一个妾一样无所出,你便不曾思量过,这又是为何?”
庄眉脑袋里有一阵嗡嗡声在响,心上似是被擂鼓敲了一下又一下。
他同意娶她,是因着当时她父亲带着她在义父跟前求情,让他顺利助仁国公府逃过一劫,他不怪她十年无所出,亦未曾怪过那些妾同样无所出,是因着、因着……
“你说,为何、为何他……”庄眉泪落两行,面无血色,唇瓣轻颤着,“不,我十年无所出,她们十年无所出,听你的意思……”
“不必听我的意思,听听他的意思,再好好听听你自已内心的意思。”杨芸钗点到为止,并不欲再多言。
庄眉却似是浮沉于深海之中的孤舟难得遇到救命的稻草般,紧紧抓住杨芸钗不放:“不!你告诉我!这是为何?他是为何!”
尽管手腕被庄眉捏得生疼,杨芸钗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由着庄眉去:“莫九奶奶,芸钗本不该说这些,今日也是你我有缘,方多嘴了几句,还请莫九奶奶莫要再问,便忘了芸钗方将妄言罢。”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莫息与她还有些交情,仁国公府更是太子的母族后靠,莫九姓莫,同是东宫阵营的人,说到底她本不该说这些会令莫九庄眉夫妻俩不合的话,倘若非是庄眉口出污言秽语折辱大姐姐,她即便知,也会将这些话烂到心底。
夜大爷在旁听着看着,听到看到这会儿,他看向杨芸钗的眼神儿已全然不同。
从前他便知钗姐儿此小女娃儿与众不同些,不然也不可能得他大姐儿那般另眼相看,然直到此时此刻,他听着莫九婚后之事,看着钗姐儿处理庄眉到游舫来闹事,不仅处理得轻松狠辣,且有理有据,显然钗姐儿早知莫九之事,却一直深藏于心。
倘若非是庄眉辱及他家大姐儿,只怕钗姐儿仍不会说出那样伤人却又再事实不过的真相。
接连两个为何,为何莫九会突然同意成亲,为何莫九的妻妾十年里皆无所出,他出身豪门,庄眉同样出身官宦之家,或许普通百姓听不懂钗姐儿的暗含之意,他与庄眉却绝无可能会听不懂。
莫九城府之深,心计之毒,且是用在枕边之人身上,光是如此想一想,庄眉也长不了他家大姐儿几岁,看着听懂了陷入绝望痛苦之中的庄眉,他心中不无为庄眉嫁了这么个人而感到不幸。
“不,不……”庄眉摇头,她执意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你所言并非妄言,我知道的!我一直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儿,可我笨,我想不出来,我看不出来,我找不出来!杨小姐,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
“你不笨,你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杨芸钗已口快说出一个本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事实,说便说了,她倒也不后悔,只是更多的,她不能再说了。
在她看来,莫九那般利用庄眉,又如此对待庄眉,单从一个出嫁从夫的女子而言,这是何其残忍,令一个女子失去当母亲的权利,这又是何其泯灭人性之事。
于公,莫九从不亏欠谁,甚至于仁国公府与东宫而言,他是功臣,倘若将来太子登基,他也有一份从龙之功。
于私,莫九亏欠得最多的便是庄眉,他的结发妻子。
庄眉慢慢松开了手,不再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杨芸钗的手腕,她踉跄着后退,耳鸣目眩的,险些就要往后栽倒,幸而被她身后的大丫寰眼明手快地搀扶住了。
“九奶奶!”
“走……”
转身走了两步,被大丫寰搀扶着的庄眉转回身来,她看着杨芸钗:“今日是你打醒了我,可我不会感激你,或许往后我还会找你麻烦,因着你与夜十一交好,因着即便夜十一已不在十年,你仍一口一个大姐姐。不管他为何会如此待我,皆与夜十一脱不了干系,故而我恨极了夜十一,而始终站在夜十一身边的人,我也恨透了。”
“莫九奶奶慢走。”杨芸钗笑意盈盈地轻轻福身送客。
意识到杨芸钗的丝毫不在意,面上仍有泪的庄眉笑了出来,笑得极为难看:“也对,我不是你口中的大姐姐,你何必在意我对你的态度,如同我非他心上的那个人,他自然也是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杨芸钗没有再说话,庄眉也没有再回头。
送走了庄眉,这让杨芸钗松了口气儿,昨夜殷掠空的话仍响在她耳旁,庄眉来滋事,她还真怕滋事的背后不止一个庄眉,幸好庄眉会来完全是因着莫九的冷漠寡情,与政权无干。
夜大爷十年后初次回城,与钗姐儿游湖的目的纯粹是为了他家大姐儿,并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愿引来永安帝的注目,因着他家大姐儿要真回来了,那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让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