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殷掠空与杨芸钗在张舍会了面。
张舍便是当初张屠夫原来的家,后来易手成为夜十一的产业,还是阿苍假造出一个张屠夫远房侄儿的身份买的。
夜十一在时,只阿苍定时亲自带人来洒扫一番,夜十一来此闲坐的时候并不多,夜十一不在后,阿苍仍旧定时洒扫保持干净整洁的模样,只再无夜十一的身影,反倒成了杨芸钗与殷掠空常来之地。
院中树下,灯火通明,三把竹椅,左右两把各坐着一人,只中间那把空着。
“你约大师出来,是也怀疑……”殷掠空当日是在凌平湖的,还下水捞了夜旭一把,虽事后方知是多余的,但那日的情景,她记得清清楚楚,肯定道:“我觉得,凌平湖的传闻不可信。”
“自然不可信。”杨芸钗毫无犹疑地同意殷掠空的判断,见殷掠空疑惑地瞧着她,她笑着解释,“大姐姐回来,即便真想召告天下,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除非……”
“除非?”
“大姐姐要真回来了,她不会不来找我们,没来找我们,定然有大姐姐的缘由,而那缘由,只怕牵扯甚大。”
“故而?”
“凌平湖传闻,要么真是大姐姐,要么是有些人故意放出来的,目的无非有两个,一则为大姐姐,一则为大师。不管哪一个,我想试一试。”
殷掠空不说话了,她看着杨芸钗,只觉得太子被她家芸钗吃得死死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凌平湖传闻无人不起疑,当日那么多势力,倘非花督主奉皇命到场暗下施压,只怕得是一场乱斗。不止花督主,我师父也查过,至今仍命我好好盯着凌平湖,翻了再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昨儿师父与花督主碰过头,都说来者善不善且不说,只这份藏,能藏到厂卫都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怕是整个京城也没几个能做得到。”
“不过一掌之数。”杨芸钗也料想过。
“此一掌之数还说不好有无联盟。”这是黄芪肖花雨田议到最后的意思,殷掠空全程在旁听着,也记在心里,“倘若真有人联手弄这么一出传闻,其心只大不小。明儿游湖,你可要小心。”
“晓得。”没殷掠空的提醒,杨芸钗也会万分小心,毕竟还有夜大爷在,是半点儿失都不能有。
“谢幼香对习侍读不死心,幸而习侍读是个明白人,谢幼香不避讳他,他主动避讳谢幼香,谢幼香一急,找上了时之婉,”此为殷掠空今夜来张舍的第二件事情,“她同时之婉说,习侍读心中一直都是你。”
杨芸钗蹙起眉:“她想挑起我与时之婉的战火,好坐收渔人之利,可她是什么身份?凭的什么?”
“就凭任何一个女子都容不得丈夫心上是其他女子。”殷掠空已年二十有四,被花雨田那只恶鬼调教十年,如今对情爱之事虽算不上精通,却也明白。
她女扮男装十数年,随着年岁的增长,少时那张怕被家人认出的脸已越长越英气,不细看,眉宇之间已与少时大不相同,故后来她也索性不再戴着易容所用的假面皮,大大方方地露出真容。
连她叔都未发现她的改变有何不对劲儿,只以为是侄儿长大了,五官长开了,未曾察觉出异常。
杨芸钗想了想,看着殷掠空没说话。
殷掠空被瞧得疑团满腹:“怎么?你不信?”
“我信。”杨芸钗点头,“反过来,我也信。”
“反过来?”殷掠空不晓得杨芸钗是在打什么哑谜。
见殷掠空没反应过来,杨芸钗直言道:“时之婉在嫁给习侍读之前,心里便已有心上人,只是那人,是她倾其一生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说起来,她与习侍读,倒是彼此彼此。”
殷掠空惊呆了:“我竟不晓得……”
“初时我也不晓得,后来大姐姐不在,我为查一些事情,偶然得知。”杨芸钗并没有说这个偶然得知,还是太子帮她查到的。
她手中的人有限,并无多少人可用,能力也有限,真正要往深查之处,只有太子可以帮她。
“那人是谁?”殷掠空十分好奇,双眼闪着光往杨芸钗那边伸脖子。
杨芸钗冲殷掠空眨下眼:“你猜。”
“这我哪里猜得出来?”殷掠空努力想着时之婉平日圈子里所能接触到的人物,排除到最后,也没想到哪一个有可能,“我与时之婉又不熟。”
“可你与时之婉心上之人却甚熟。”杨芸钗觉得自已暗示得够明显了。
殷掠空仍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杨芸钗干脆明道:“花督主。”
“谁?”殷掠空怀疑自已听错了。
杨芸钗浅笑开,老神在在地摇起摇椅,倒映在殷掠空眼里,一晃一晃的。
沉寂了半晌,似是刚反应过来,殷掠空见鬼似地瞪眼:“花、花花……他可是个太监!”
“故而说不可能在一起么,不过话说这心上人,谁也没规定不能喜欢一个绝了根的人啊。”杨芸钗比殷掠空小五岁,这张小嘴可是比殷掠空要敢说得多。
殷掠空脸上臊了臊,觉得杨芸钗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又点点头,犹犹豫豫道:“往前他说待他脱下那身官袍,便要来娶我,我觉得甚是荒唐,虽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