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就知道皇上他老人家不可能放任夜大小姐那样在雪地里跪着!瞧,不过半日余,就收回成命,连那杨芸钗都受了益不必再罚跪,倘杨知府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是啊,死得值啊,这皇上宠爱夜大小姐,能收回成命,其中何尝不无看在杨知府尽忠职守含冤而亡的面份上!”
“行了行了你们俩!豪门中事,离咱们小老百姓远着呢,来来来,吃酒吃酒!”
“这不是无事叨叨么。”
“就是……”
忘返茶楼大堂里,黄芪肖含笑听着离他桌不远的另一桌几个平民的说话声,对面坐着的莫息也神色如常地听着,并不觉得这干他何事。
检验过莫息让小厮递上来的有关蔡康来密通山东的有关书信后,红校尉弯腰低声在黄芪肖耳边悄语,说完站直身,将书信往怀里塞放好,便一如既往地如一座雕像站着,只是他的眸子已控制不住时不时往莫息脸上扫上一扫。
突地顿住。
与莫息的目光撞个正着,且莫息的眸光淡得让他不自在,似是什么都被看穿的那种老底不在的窘迫,红校尉尴尬僵硬地收回视线。
“真是没想到……”黄芪肖不是没注意到红校尉窥视莫息不成的尴尬,只是他比红校尉更想知道,莫息到底是怎么拿到蔡康来寄往山东鲁靖王手里的密信的:“莫大少爷,不知能否告知这书信是如何得到的?”
“不能。”莫息直接拒绝,交易成功,他再无坐下去的意愿,相较起同黄芪肖重新培养起深厚的感情,他更急着去见多年不见的人儿,他起身告辞:“我有事儿,先走了,往后但凡黄指挥使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派人寻我。”
目送着莫息上了莫家大车,永书也钻进车厢里去,大车在车夫挥鞭下缓缓起行,黄芪肖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同一直注视着莫家大车离去的红校尉道:
“大人,要不要属下派人盯一盯?”
黄芪肖摇头:“不用了。”
倘盯不住被反盯就不好了,莫息这会儿因他助其入宫面圣,博得皇上收回成命之机而对他有好感,并许了日后相助的承诺,倘放在一日前,他还得大笑几声莫息的不知好歹,但在昨日晌午后申时圣命下,免去杨芸钗罚跪三日,与夜大小姐同罚抄十遍《女训》后,他已然再讥笑不出。
算算时间,在他出宫前往静国公府盯着夜大小姐跪在雪地中的情况后,莫息说服了皇上,收回对杨芸钗的重罚,成功免去夜大小姐一场雪跪而带来的后患无穷,不管莫息是怎么做到的,他已无法小视从来不曾在他眼里过的莫家大少爷。
趁着莫息对他的示好,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树下一个敌人,纵这个敌人还小,古往今来,敌人只论强弱,可从来不论年纪大小。
重重宅院比不过重重宫闱,但看到莫息突然出现在西厢,大刺刺地出现在她床榻前,隔着帐幔凝视着她,除了吓一大跳之外,夜十一及时止住想往外大喊的惧怕,拥被坐起身的她仍抑制不住仿要跳出嗓子口的心。
永书没有身手,故莫息这回带了永籍来,永籍此刻正在外间用把刀子抵住阿苍的喉咙,只要阿苍一个妄动,刀尖随时可戳穿喉咙直取阿苍性命。
他撩开帐幔,慢慢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一言不发。
烛光并未添设,仍是夜十一安寝下时,阿苍仅留的一盏昏暗的烛台,如黄豆般的火焰无风自动,照在莫息身上,侧影如舞动的魅影,诡异而寂静。
倘换成未做噩梦前的夜十一,这会儿她早尖叫起来,倘不是早得知杨芸钗能得赦令改罚跪为罚抄,尽管不确定该是莫息的功劳,但至少她觉得应当同他有关,毕竟他入宫前,赦令未下,他出宫后,赦令不久便让文总管亲拎着出宫,到静国公府宣读。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出声。
外间阿苍手心直冒冷汗,她认得莫息身边的所有人,永书认得,自也认得永籍,永籍身手很好,她也早知,可任她怎么料,也料不到有一日永籍会在莫息的默许下对她出手,而这的目的仅是夜闯大小姐闺房,不让她高声引来其他人。
莫息突然伸出手,手伸至夜十一脸颊,他想她,想了好多年,她不知道,他想再摸她的脸,想了有多久,有多渴望,然就在快要触摸到她小脸时,被她打掉了。
“大半夜闯到我寝屋里来,扰我清梦,挟制我的人……”夜十一打掉莫息想摸她脸的手后,她有些发怔地看着许久不曾再碰触过他身体任何一处的手,这手还很稚嫩,她还没嫁给他,还没怀上他的孩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静国公府的护院好像不怎么样。”莫息答非所问。
“因为没人像你一样大胆。”夜十一驳道,静国公府不是谁想闯,便有胆量闯的。
莫息笑了,闷闷笑出声音,他其实很想畅快地开怀大笑,再见到她,再见到活生生好好的她,他很高兴,所有他毕生学到的词汇都难以形容他此刻的高兴。
夜十一听着看着,片刻后仿佛在莫息眼角看到一丝晶莹闪烁,她到现在还能好好同他说话,没像之前赶他下大车那样赶他,就是想问明白在她与杨芸钗跪于雪地时,他入宫到底同她皇帝舅舅说了什么,可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