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所有的水,不知道有几吨、几十吨?总之它们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腔顶端传来光头老板惊恐至极的呼喊,阿波罗尼娅愣了一秒,发现自己正在急速地坠落。
斯内普当然不会让她摔死、摔伤,甚至都没有摔疼,阿波罗尼娅甚至也习惯性地在心里念咒,虽然她现在是个麻瓜。但这根本就不是摔没摔着的问题。
“你啊……”阿波罗尼娅虚弱地叹了口气,肺部疼得她说不出话,整个人头晕眼花,耳边像有人狂敲架子鼓。她几乎看不清罪魁祸首的情况,但她能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近乎粗暴地扯掉了潜镜。
啊?
“别再……别再。”他轻轻地说,伸手拂过她鲜活的五官,又将脸埋在她颈侧,让嘴唇感受到她动脉强有力的搏动,“别让我再……”
言语也无法形容斯内普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惧。血盟将他带到了阿波罗尼娅所在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适应水底,就看到她正在下沉,虽然慢,但却义无反顾,好像没什么能够留住她、别沉向那个仿佛永无边际的深渊。
回到英国以来,他们天天宅在一起朝夕相处,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像阿波罗尼娅那样好转了,但或许永远都不会好了。
“我想你了,阿波罗尼娅。”斯内普承认,“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阿波罗尼娅费力地摸索着抓住他一只手,牢牢握住,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背。斯内普一直很瘦,伏在这里,能摸出脊椎清晰的弧度,甚至每一根骨节。
算了吧,她发病的时候还逼人跳飞机呢!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她像哄孩子一样,“这个潜店不好,我替你打它,咱们把它拆了,好不好?”
“我送你去麻瓜医院。”好在斯内普的失态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就冷静下来,“你要预约什么科?”
“预约?”阿波罗尼娅艰难地苦笑一声,血沫子开始从她口鼻处向外涌,“急救室不需要预约……”
报应,纯纯的报应,她拷问肃清者的报应。阿波罗尼娅失去意识以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斯内普用了一些混淆咒才让麻瓜医生理解阿波罗尼娅的病情,毕竟潜水上浮再快也需要几分钟,但把水底清空却只根本不用一秒钟。
他不得不签了一大堆东西,阿波罗尼娅已经没办法亲自执笔了。等他从潜店善后回来,麻瓜护士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脊髓和大脑没有损伤,真是万幸,我们本来还以为她一定会脑出血。”护士操着一口法国味儿的英语,“但她的中枢神经、循环系统和呼吸系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障碍。”
“很严重?”
护士一愣,严肃地说:“我们会尽力救治。”
对于巫师来说,一般的外伤很难引起他们的重视,外部环境造成的内伤也一样。他们或许会对病毒、细菌、莫名其妙就蔓延全身的肿瘤束手无策,但除此之外,巫师们秉承着一种朴素的“哪里有洞、哪里补好”的原则,补不好就换个新的,多大的事儿。
阿波罗尼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巫师医院里,斯内普正靠在她床头看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此君似乎……容光焕发?
“我保险受益人填的不是你,高兴得太早了。”她□□道。
“没关系,只要我的是你就行了。”斯内普放下书,起身帮她把头发扎起来,巫师世界里很难找到一根原生的皮筋,无论麻瓜出身的女巫们带进来多少,巫师也做不到自己生产。
“保险公司疯了才会接你的单,没准我明年的保费都要涨价。”她撇撇嘴,忍不住摸了摸头上,果然是那种蝴蝶结,紧接着就被斯内普握住了手。
怪了,怎么有种小女孩打扮洋娃娃的感觉?
“别动,你换了两根骨头。”他阻止道。
“区区两根,我活着算我运气大!”阿波罗尼娅眉头一竖,想稍微假装一下发发火,但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意思——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波士顿那一年,每一次她从外面回来,都要停在门口踌躇很久。她怕这一切到底还是假的,她一开门,门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就消失了。
瘟疫大流行治好了她,代价高昂。
斯内普没有说话,甚至给她编了个麻花辫。
以他们的年纪与经历来看,剖白自己的心事并不容易,他的尤为说不出口。当他意识到阿波罗尼娅作为麻瓜真的伤得不轻时,他甚至……感到难言的满足。
她曾离死亡那么近,是因为他;但她最终被拉了回来,恢复得和从前一样好,也是因为他。他终于掌握了她的生死,彻底的。
“今天几号?我签证还剩几天?”她向后靠了靠,立刻闪电般地弹了起来,手指哆嗦着说不出话。
“怎么了?”斯内普看了看她的手,记得麻瓜医生说她中枢神经受损,“后遗症?”
“装!你再装!这可是在人家医院病房里啊!咱们多少也算是个战争英雄了吧,给你的祖国留点儿面子,好吗?”
“不用管它,一会儿就好了。”斯内普轻描淡写。
其实生病也不全然是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