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党欺上瞒下,搅得地方上乌烟瘴气,并非圣上之过,想那些大户们都是知道的。”
“地方官上任的文书都是拿户部的章盖的,何来与圣上无关?何况百姓眼里,一方长官便是他们的天,圣上在京城里想了甚么做了甚么决断他们管不着,亦不愿管。”
顾清稚在堂上看着想笑,她可是难得见张居正话语如此犀利,清朗眉目下竟含了两分针锋相对的微哂。
徐阶也觉今日这学生有些异于往常,仿佛存了心要和胡应嘉辩论似的,刚想出面说两句,又看胡应嘉拱手道:“胡某浅薄,不识朝中内情,还请张学士赐教。”
“赐教不敢当。”张居正视向他,“只是张某听闻朝廷虽是海禁未开,福建等地已有部分商人出海经商,或可从中获利。”
“太岳之意是……从税上做文章?”徐阶眸色顿沉。
“张某料及圣上并不愿放开海禁,但非常时期便有非常之事,可选取适当地区解除海禁以促外贸发达,将原本由地方政府所征收的市舶税转由朝廷派去的市舶使专员负责,如此避免层层盘剥,朝廷也能收拢回大部分,如此朝廷或可有些余钱前去购买粮米凑齐十万石之数,蒙古一时也无理由南下侵扰。”
徐阶拊掌:“好想法,徐某令户部侍郎写个条子送内阁议去,那人正巧是我嘉靖二十七年的学生。”
事已议完,胡应嘉自觉应该告辞。
张居正也随他一道拜别,耳后徐阶唤他:“太岳留步。”
徐阶步出门外,对着胡应嘉道:“你即将启程,老夫也不便多留你。还望你这次去能践行最初科举做官的志向,只是记住明哲保身,不要把自己牵扯进不必要的局中。”
胡应嘉谦谨屈身:“晚辈记下了,一日不敢忘老师的忠告,晚辈就此告辞,日后进京述职,必定再来登门拜访。”
徐阶颔首,令徐阿四送送他,复而信步走回正厅。
“老夫且问你,若你为朝廷选贤任能,会给应嘉做什么官?”徐阶掀袍坐回原位,手搁着桌案,灰沉沉的瞳孔凝视着张居正,像是在出一道考题。
张居正答:“克柔为人正直,可为言官。”
徐阶一笑:“看来下回得推举你进吏部了。”
“太正直,太理想化,也不好。”他喟叹,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大明多的是哪都不粘的老油条,但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也不少,就看想走哪条路了。”
语罢,老人侧首望向长身玉立的年轻人,昏暗瞳孔中映出后者青绿色的影子:“太岳会做如何选?”
张居正注视徐阶面容,沉静答道:“哪条路是大明所愿,学生便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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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客人都走了,一时厅堂空荡荡的,夫人张氏唤仆人来打扫收拾,趁着这间隙问向徐阶:“老爷觉着刚才那胡郎君如何?”
徐阶沉思不答。
“老爷?”
徐阶仍是一声不吭。
张氏不悦,手掌一翻,拿绿松石扳指往桌上重重一敲:“我问你话呢。”
“噢。”徐阶终于重回现实,看了眼老妻,笑道,“你问的甚么?”
张氏不满,身子正了正:“我问你觉得那胡郎君如何?”
“老夫差一点儿就定下了他。”徐阶敛去笑容,摇首,“只可惜太岳来了,让老夫看明白了不合适。”
“那他便是与咱家七娘无缘了。”
“怎么瞧着你也不太满意?”
张氏道:“这年轻人太想当然,还是过于单纯,这对做官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咱家七娘心思只怕比他还重,到时候还要她来管着夫君莫要稀里糊涂掺和进杂七杂八的事里,犯不着让咱家闺女受这样的苦。”
徐阶没发话,盯着前头的庭院陷入思索,又听张氏问:“我看啊,那张先生就挺不错,前几回他来咱们府上时我便注意到了,他呀,是你学生里头最聪明的,又会人情世故,我越瞧越满意。”
徐阶这回活络过来了,回她:“老夫最得意的弟子,那自然是不错。”
“那为何不许给张先生?”
徐阶白她一眼:“那也得人家张太岳瞧得上这丫头!你看她哪点能让太岳……”
张氏恼了:“你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咱家姑娘哪里不好,你倒先替人家考虑上了。”
徐阶扶额,听完了站起身来,也不理她,径自走出门去。
这回轮到张氏翻了个白眼,唤一直躲在隔扇背后的清稚出来,?皱眉朝她抱怨:“你瞧瞧这老头儿,倔得跟什么似的。”
清稚陪笑:“外祖父不是一直如此?我早习惯了。”
张氏牵过她的手放在怀里捂,心疼道:“瞧这小手才站了一会儿就冰成这样,我让人给你拿暖炉去。”
取了暖炉塞清稚手里,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全是关切:“我和你外祖父都觉得那个年轻人与你不合适,咱们下回换一个,这事儿先不急,啊?”
清稚暗想她可从没对这事上过心,从头至尾不都是二老在操这闲心,但终究不好直白地讲,也嗯嗯啊啊敷衍她:“听外祖母的便是了,我也无甚所谓,再说宫里传召也忙,本就没什么空想那些嫁啊娶的。”
“那可不行。”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