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违悖人伦,”蓝允涟郑重地回答,“您放心,我知道的。”
数年之前,上一任元首被屠蓝联手推翻,大陆上战火遍地。阿角是蓝家长辈收养的战争孤儿,既是蓝千露名义上的哥哥,也是蓝千露的竹马玩伴。为了和蓝千露建立合法婚姻,他始终没有冠蓝家的姓。
可惜后来,爱人离心。曾经恩爱的金童玉女,现今一个终日静坐,一个迷失心灵。
当年阿角一夕之间判若两人,对蓝千露极其冷漠,蓝允涟就是在那时被蓝千林接到身边。蓝允涟已经从姨妈那里获知父亲转变的原因,蓝千露却迷惘至今。她寻不到答案,在痛苦和无力中丧丢了理智。
“我不明白.....”蓝千露陷入自己的世界,旋转着的、充斥着血红的世界。她抓住蓝允涟,无助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阿角不再爱我......你帮帮我......我爱他......我不明白,他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我爱他......我想让他爱我,我想让他继续爱我。”
夜风温熙,月光似水。
“我的宝贝,”蓝千露紧紧地抱住蓝允涟,“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我永远不会离开您。”蓝允涟说。
蓝千露喃喃自语,一直到疲累,躺回摇椅。蓝允涟闭上眼,借着这个时刻,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把脸贴在母亲胸前。
蓝允涟唱起儿时的歌谣,强压哽咽的声音依旧柔软如春水,绕住蓝千露,带着她,抚着她,托着她,让她安心入眠。蓝允涟流干了泪,又在母亲的膝头伏了很久。
最后蓝允涟为母亲盖上薄毯,弯腰在母亲额前落下一吻。两张脸庞挨得很近,都是十足的美人。岁月不曾在蓝千露脸上留痕,又或者在某个瞬间,她就已经停止了衰老。此时此刻,这对母女看上去几乎没有差别。
蓝允涟离开房间的时候,女佣们露出关切的神情。
“请帮我照顾好她,”蓝允涟认真地说,“我的感激无以言表。”
得到了女佣们的保证,蓝允涟才走下楼。阿角依然坐在壁炉边,听见女儿的脚步声,稍微坐直了一点。
偌大客厅中的唯一光源就是壁炉中的火焰,阿角裹着厚毯,看着这无限血红中的一点金。他极其消瘦,皮肤苍白,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双唇让他的姿态宛若病人。其实他的五官很好看也很干净,不带任何突兀的棱角或者过于明显的特色。
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看上去却像个不知俗世为何的学生。
“她怎么样?”阿角问。
“她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再爱她。”蓝允涟站在落地窗边,侧脸看着阿角,说:“您好残忍。”
阿角眼梢上挑,在某个瞬间,火光跳映,他看上去恶毒又多情。
“你的外祖父,还有你的姨妈,”他低声说,“比我残忍一百倍。”
“很多人都给了您仇恨的理由,除了母亲。”蓝允涟低头时露出脆弱纤长的脖颈,她落在窗上的剪影优美。她低声说:“您却唯独对她......”
“因为,”阿角耸耸肩,遗憾地说,“我够不到别人。”
长久的沉默过后,蓝允涟沉默地离开,和来时一样,脚步和身影一样轻柔,像琉璃仙女,不染尘埃。阿角没有搭话,没有祝福,也没有告别,只是望了望她的背影,然后慢慢地缩回了阴影里。
身边只剩木头被焚烧的噼啪声,阿角状态放松。他把玩着指尖的胸章,光倏地一斜,“寻鹿会”三个字金光闪闪。
***
血沾得到处都是,缓缓被水冲散。
沧余一\\丝\\不\\挂地坐在浴缸里,冰冷的水从花洒中不断坠落,流得到处都是。沧余用剃须刀划开右侧的胸膛,让血涌出得更快、更多。
他以为会没事,但他高估了自己。他闭上眼,视野中反而出现更多,他又回到了刀俎实验室,还有狂梦欢场的地下世界。马戏团成为引信,回忆将他炸得稀烂。他拖着巨大的阴影,沉重艰难地走到这一步,终于遇到了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沧余指尖流畅,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
——othalion[2]。
水把血字冲下去,就再写一次,伤口要愈合,就再次用刀片划开,而且划得更重,划得更深。他沉沦于这样的反复,仿佛经历高\\潮般间歇地扬起脖颈,发出痛苦与快\\感交杂的低吟。
沧余挥汗如雨,眼眶泛出极其严重的血色。屠渊推门而入时,他正将手指深入刀口,沾取更多更浓的鲜血。
听见声响,他动作停顿。
屠渊的那声“小鱼”被压散在水珠坠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