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片刻的凝滞。
你现在掌握生杀大权,你清高,你了不起=_=
喻长安极快地眨了下眼。
而后他悄然再次攥紧了被刀柄硌着的那只手,硬生生逼出了自己眼里的一层雾。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几乎过目不忘,不然也没法在需要大量知识储备的专业争取到了研博直通车。
书里写了鬼王一开始对自己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其实还是有些兴趣的,不然也不会主动出现在新婚夜。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演下去了。
喻长安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不要害怕,就当多了个便宜老公,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抱抱大腿。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书里写过,鬼王虽然心狠手辣,但从不苛待自己身边的鬼兵鬼将。
眼下大齐末年,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乱子;如果真能抱上这条大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
“不、不是那样的……为了见你,我可费了好大的力气。”
温软的语气,泫然欲泣的神情,带着八分绵绵的情意,还有两分恰到好处的、被冤枉的委屈。
演得喻长安自己都觉得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在温热颈间缓缓摩挲的青白手指一顿,鬼王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光影随着他的动作变化,一双眼睛就这样露了出来。
是极深极纯的绿,好似最上等的帝王翡翠,润泽通透;但也正如冰冷的玉石,沉沉的视线里没有半分温度。
幽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似是真的好奇:“好大的力气是多大力气?”
喻长安神色不变,诚恳地张嘴就来:“几乎搭上了性命。”
嗯——差点被掐死,怎么不算呢?
鬼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再次问:“如此吃力,目的又是什么?”
喻长安含泪道:“我煞费苦心,为的就是……”
冷静冷静,有来有回,就还有生路。
他垂眼,大脑高速运转着找到理由,真情实感道:“……为的就是救你出去。”
说这话时,喻长安微微低着头,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倒是真的很像胆怯的告白,带着十足十的迷惑性,很有说服力。
“是么?”
尾音被懒洋洋地拖长。
下一刻,扣在喻长安颈间的那只手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转而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被迫仰头的那一瞬间,一滴清透的泪不堪重负地滑下,带着无尽情意,悄然坠落。
鬼王绿眸中映着烛光跳动,似乎对喻长安的反应很感兴趣。
“那殿下对孤可真是情真意切。”
闻言,喻长安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绯色,语气羞赧:“我……我对你确实一片真心。”
湿润的眼睛在摇曳的烛火下更显剔透清澈,鬼王就这样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而后他嘴角的笑意加深:“那殿下倒是说说,打算如何救我出去?”
诶嘿!
喻长安心想,您这可算是问对人咯。
有一件事情他之前没想明白。
异闻录的笔者费了一番笔墨,仔细描写了鬼王的神通广大:他通晓阴阳,能夜行千里,手眼通天,驱使上万阴兵阴将作战,甚至可以拘遣那无间地狱的修罗前来助阵。
如此强大的存在,又怎么会甘心蜗居于人类皇宫的一隅,只随小小人类皇族差遣,任劳任怨地替后者行兵打仗?
除非——他不能走。
刚刚在暖亮的烛火下,喻长安看得真真切切:自己腕骨差点被捏碎时,对方那不似活人的青白腕上分明扣着一只纯黑色的镣铐。
那镣铐被细细的链子连着,链子的另一头消失在同样深色的袖子里。
这就是他不能走的原因。
思绪万千,喻长安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维持着先前的表情。
缓缓抬手,他大着胆子慢慢握住对方的手腕,解救出了自己被捏着的下巴。
瘆人的凉意隔着袖子传来,但喻长安却恍若未觉。
敛眸,他稍稍推开袖口,指尖珍重而认真地抚过那坚硬的镣铐。
角度的缘故,喻长安并没有发现,在他实实在在摸上那圈枷锁的瞬间,那双绿瞳里的视线骤然变冷。
“我会帮你解开这禁制,还你应有的自由。”
不过那森然的感觉转瞬即逝,待到喻长安再次抬眼时,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听鬼王低笑一声:“此话当真?”
今年奥斯卡没我我不看。
毫无察觉的喻长安郑重地承诺:“我保证,一定尽早助你摆脱这枷锁。”
他说这话并不是单纯凭空画大饼。
既然有锁链,就肯定有钥匙。
书里也提过,皇长子在行刺之前,对鬼王的调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应是掌握了不少信息,搜集了许多资料。
而自己专业对口,擅长的就是根据资料与线索反推历史信息。
找到钥匙……应该不是不可能做到的天方夜谭。
听到他的承诺,鬼王又轻轻笑了声,意味不明道:“殿下说的很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