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人,给我们仔细说说何为女契呗。”
万万千千没想到,最是沉默寡言、老实内向、善良亲切、不言是非的列鑫渺,会说出接下来几句让人惊掉下巴的话。
她低着头,照旧语速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李夫子认识前街学庠谢随之谢夫子,而且关系似乎不错,汴京人都知‘天下消息出谢门’,李夫子肯定更清楚何为女契。”
谢随之?那溯和蒲典登时傻眼,傻眼中又忍不住把“谢随之”、“李清赏”,以及列鑫渺解释的“女契”含义使劲往一起琢磨。
谢随之可非寻常学庠教书匠,人家是正儿八经验大望朝进士入仕、咸亨朝供职翰林院国文馆的公门出身,定国公府唯一嗣爵,继承两朝文相赵长源衣钵的人,夸张点说,那可是圣太上柴聘差着辈的“师妹”,不是谁都高攀得起。
便在李清赏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时,黄泥小火炉前顿时沉默生起,沉默蔓延,沉默得诡异。
诡异气氛中,蒲典把炉前几位面色各异者飞快一扫,捧着碗试图圆场:“倘我没记错,李夫子侄儿是在前街学庠读书罢?”
这个圆场圆得真方。
“然,”李清赏在那溯快要瞪掉眼珠子的震惊中,坦率顺话道:“小侄在前街学庠念书,当班夫子正是谢夫子,小侄成绩不好又调皮,我被喊去见过好几次谢夫子。”
“原来如此!”那溯松口气般笑起来。
以往明里暗里欺负李清赏的种种在脑海里飞快闪过,她心中那根骤然绷紧的弦逐渐放松。
那溯性格泼辣,看起来豪爽大咧,却也颇有几分欺软怕硬德行,似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总要被强行分出个强弱高低,李清赏新来延寿坊学庠不到半年,被“老资历”欺负做些杂活是常有。
列鑫渺一直以来也受过那溯不少变相欺压,毫不留情地用几句话再度绷紧那溯心里那根弦。
她道:“按照汴京四城八县入学要求,李夫子之侄能就读前街学庠,李夫子定也是住在那附近,住在哪边呢,是在前街之西,前街之南,前街之北,还是在前街之东?”
话音落,那溯指尖轻颤着放下手中筷,嘴巴里因吃了生辣椒烧得火辣辣,心慌神乱中看向蒲典,蒲典不知想起甚么,看着李清赏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
前街以前虽贫乱差,然经咸亨朝翻建改造并打通集市后,北与南搬来不少富贵人家,西边则基本是官员府邸,而被列鑫渺刻意点出的前街东是甚么地方?
前街之东无任何民坊市集,顺前街主干道往东行,至走出写着“前街东界”的描朱石碑所示地域,脚下所踩便已是梁园地盘。
梁园者,太上梁王落驾地也,无论官身还是白丁,无论大周民亦或他国人,擅闯者三警不顾可立即射杀。
前街之东,是太上梁王住的梁园。
“啊!”那溯不由自主窃叹出声,脑海里已然补充出一出精彩大戏,甚至怀疑李清赏侄儿究竟是侄还是儿。
列鑫渺今日有些不同寻常,说话暗示意味十足,叫人不得不接招。
李清赏最是讨厌这般勾心斗角,却也还是得见招拆招。
她放下筷子,眼睛直视这位平日里不哼不哈的小姑娘,郑重道:“列夫子,请你明白告诉我,你先说我认识我侄儿的当班夫子,又暗示我住在富贵处,你究竟想表达甚么?”
列鑫渺依旧低着头,不与李清赏目光接触,声音嗡嗡道:“大家是同仁,有些话我不想说太露骨,故而劝你好自为之。”
对面而坐的蒲典同样惊诧到倒抽冷气,脑海里已靠着列鑫渺的只言片语,想象出了一场又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反而只有李清赏更加疑惑了,甚么玩意就莫名其妙一顶帽子给她扣下来。
“不行,你必须把话说清楚,有甚么事我们当面讲。”李清赏哑着嗓,腹中分明饥肠辘辘,人却顿时没了胃口。
“你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我没甚么要说,我吃好了,你们慢吃。”列鑫渺端起碗筷起身要到外面去洗碗,她一口也不想吃李清赏分给的肉菜了,她觉得肉菜让她恶心,李清赏的烂好心也让她恶心。
被李清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腕,又因起身太猛,不慎带掉面前碗筷,没吃完的午饭洒到地上,她右手仍旧紧紧抓着列鑫渺,道:
“洗碗不在这一时,把意味不明却又暗有所指的话说清楚更加迫切,是以,还请你当着蒲夫子那夫子二位同仁的面,与某把话说个清楚。”
从方才列鑫渺第一句话说出来,到眼下如此情况,李清赏委实琢磨不明白列鑫渺今日突然刁难自己究竟是何因由。
被李清赏碰翻的饭碗带筷与饭勺咣啷叮当掉到地上时,那溯和蒲典已纷纷跳起来从小火炉前躲开,以免饭汤油渍溅到自己身上。
那溯把对峙的二人分别看几眼,视线最后停留在李清赏身上,被辣椒辣红的唇几番开合还是不敢问甚么,遂开始用眼神疯狂示意蒲典,想让蒲典帮忙印证李清赏身份。
按蒲典爱凑热闹但不爱管闲事的性格,她表现出来的震惊与好奇,时刻在诉说着她作为看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和姿态。
见蒲典“恰好”与自己错开目光,那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