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于野转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道:“举手之劳,竟被你解读出这么多含义来,往后我可不敢再随便帮人了。”
拓跋敕戎道:“这可不是我胡乱揣测,他说他是十六王的书童,我就猜到了,大婚前的试婚,就是他去的吧。否则,若是个不相干的陌路人,你直接叫自己的车夫出面就是,何必还要拐个弯?无非是不想让他认出你的车夫,从而得知是你帮了他罢了。”
闻于野不说话了。
拓跋敕戎笑着摇头,道:“京中风传十六王逃婚,是为着他的心上人,都道你堂堂一位摄政王,究竟是败给了什么样的人物,连我也不由得为你扼腕叹息。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说到这,他觑着闻于野的神色,道:“可到底也是如此伤颜面的事,你看起来怎么好像浑不在意似的。”
闻于野轻嗤,道:“到底不曾正式成婚,我再如何伤颜面,也不及天子半分。与人私奔的,可是他的孩子。”
夜色乌黑如墨,马车中昏暗,仅靠两支蜡烛发出幽微的光线。拓跋敕戎的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来,道:“是啊,皇上一向宠爱十六王,可这一回......他怕是王位不保了。”
闻于野道:“何止王位。皇上现在是年老心软了,若是这件事早发生几年,十六王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拓跋敕戎略一思索,道:“那么,既然十六王与你的婚事不成,皇上可有另指一位宗亲许配给你吗?”
闻于野似是玩笑道:“你看起来仿佛希望如此似的,可是嫉妒了?说来你我同岁,垂髫相识,而今已有二十载。我虽未成婚,婚约却是一个接一个,而你始终无人问津。不如与我透露一句实话,我去替你向皇上求个恩典。”
拓跋敕戎倏而一手按在闻于野的小臂上,神色在昏暗的光线里暧昧不明。他定定道:“王爷当真愿意为我求个恩典?”
闻于野心头突地一跳,只听拓跋敕戎继续说道:“那么,我想求皇上,把贺兰山许给我。”
马车里死一般的沉默。
闻于野抬眸与他对视,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拓跋敕戎笑了起来,眼中却迸发着精光,道:“我知道他已非完璧,然我们鲜卑人不在乎这个,只要真心喜欢,何必计较从前。何况我是左骁卫大将军,配我也不算委屈了他。”
他按着闻于野的手不轻不重,不至于对闻于野产生威胁,但也能阻止闻于野在一怒之下拔出腰间短剑。
拓跋敕戎丝毫不怀疑,但凡闻于野稍微冲动一些,他恐怕真的会杀人。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他这样当着闻于野的面讨要贺兰山,分明就是在找死。
可他必须这么做。
杀机一闪而过,闻于野神色宁和,淡淡道:“什么‘真心喜欢’,贺兰山不过是个下人。但你若当真如此执着,我自然会在皇上面前尽力一试。”
拓跋敕戎得偿所愿,却不见有几分高兴。他只淡淡一笑,颔首道:“那就提前多谢王爷了。若是有朝一日我与他燕尔新婚,必定邀请王爷来吃一杯喜酒。”
他言罢,跳下马车,回了饭桌边,继续与手下士兵把酒言欢。
很快,贺兰山拿了钱返来,还给拓跋敕戎,二人又聊了几句,贺兰山这才再次离开,消失在夜色以及闻于野的视野当中。
次日,十六王府还是没有解禁。
晚饭后,贺兰山实在无聊了,捡了两块废布出来缝娃娃玩儿。
胖娃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指导贺兰山,要他在这儿缝一条胳膊,手里还要拿条棍子;在那儿再缝一条胳膊,手里拿把剑......
贺兰山一一照他说的做,最后缝出来一个三头六臂的哪吒。
但胖娃高兴得不得了,他迫不及待地从贺兰山手里扯过娃娃,只听“刺啦——”一声,娃娃的一条胳膊活生生让他给扯了下来。
胖娃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啪”的一巴掌,哀嚎道:“兰哥儿!我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呀!把娃娃都扯坏了!”
贺兰山笑道:“力气大多好,我还羡慕呢。没事的,我再缝上就好了。”
胖娃还是闷闷不乐的,十分嫌弃地拍打自己的一双胖手。
贺兰山刚要拦他,一个小厮走了过来,道:“贺兰山,摄政王府来人传你,随我来吧。”
贺兰山懵道:“摄政王?”
*
闻于野此时正与拓跋敕戎一道在王府花园中的练武场比试射箭。
射出一箭后,离靶心略偏了一些。拓跋敕戎放下弓,擦汗道:“不比了不比了!太阳晃得都睁不开眼。”
闻于野以绝对优势赢了这场射箭比赛,拓跋敕戎输给他一把匕首。拓跋敕戎二话不说,解下腰间匕首递给闻于野,道:“杀过山中猛虎的刀,在王爷手里当不致埋没了。”
闻于野拔出匕首,以拇指轻抚刀刃,眸中也映上了刀锋森然的寒光,道:“这样的刀,当由剑客游侠佩在腰间,仗剑四方、逍遥江湖。现下在你手里当然是埋没,可在我手里,也彰显不出它的半分好来。”
拓跋敕戎微笑道:“王爷此言,真叫人听着伤心。”
闻于野收刀入鞘,余光瞥见远方花园入口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