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立在朝露面前挡住了大半的光线,以至于嘴角轻扯的弧度都让人难以察觉,更加不易发现他潜藏在内的目的,视线不经意瞥见镂空窗孔外的一簇小黄花,秋日萧瑟的园中,是独树一帜的俏丽,让人很想采撷,却又怕惊扰到她而不得不克制。
他喉结微动,故作思忖的样子,朝露等的有些心急,就在忍不住催促的时候,只听见他说:“伤势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
…
朝露也是没想到,堂堂大燕的太子,竟也会说出这等模棱两可混淆视听的话,什么叫该好的时候自然就会好,既要如此说,那要是他不想,是否也可以不用好?
她那会本想争论一二,转念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皇伯母的交代,舌头微卷,嘴角嗫喏的抿了起来,过了须臾,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
两月以来,她已然成了东宫的常客,卢绪和瞿恒都已经习以为常,每次见礼过后便直接引她入内殿,这些日子多是卢绪伺候在侧,今日没见到人不免有些奇怪,朝着肖晗嘀咕:“今日怎还没见卢总管。”
坐在上首的肖晗手中批注的笔墨一顿,复才开始行文,嘴里倒也在回答:“他犯了些错,被孤派到别处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问起今晨的天色如何这种寻常问题,可侯在一旁的瞿恒却是再清楚不过其中的密辛。
起因很简单,只因太子那日回宫后没见着公主人,殿内等了大半日后依然是不见,惦记着之前围场的事情,也害怕是公主哪里出了岔子,殿下才将卢绪唤来问了两句,最后却知,是卢绪没管好自己的嘴,说了实话让她知晓。
殿下当时没说话,一边批阅奏表一边有意无意在问,卢绪做实回答,哪知一番询问过后,他从一堆折子中抬起头,眼神不见疲惫,但见不耐:“明日起,你便自去领了卫所的差事,替孤好好练练那帮整日赋闲的家伙,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卢绪当时没大反应过来,直到瞿恒送他去卫所,看到那帮懒散不堪的兵痞后才惊觉这不是份好差事,他同瞿恒共主多年,见他还是有些看不明白,没忍住规劝了那么两句:“殿下最是在乎公主这个妹妹,你往后在她面前千万记得,谨言慎行。”
关于肖晗隐瞒手上伤势的事情,两人都很是默契的没有再去提及,像是风过细沙般,了无痕迹可循,二人俱都端着各自心底那么些不纯的目的在相处着,像狩猎者,在耐心的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以期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没出几日,肖晗手上的刀伤已然痊愈,右手已经能灵活的运用自如,不说批阅折子,描绘几幅大燕的山水图都不在话下。
朝露进殿那会,他手上的狼毫正在纸间挥斥,之前因着受伤,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大幅度的动笔,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下笔的稳重感。
他一丝不苟的低垂着头在挥墨,朝露好奇的凑上前去,不过一眼就看出他笔下的缭乱来自哪里,嘴里有些惊讶的问到:
“皇兄画的可是我边境的遥城?”
本打算一划而下的笔尖微顿,不合时宜的停在了半中央一瞬,她见此嘴里发出一声轻浅的‘咦’后,才看到那笔尖继续画完剩下的部分。
肖晗置笔上架,脸色如常,只是语气听得出有些发了沉,他双手掌心撑在桌沿,就这样侧头看着朝露,嘴里状似无意道:“只一眼就能看出孤画的是遥城,你可是去过?”
她懵懂着抬头,撞进一双晦暗的眼眸中,受了蛊惑般,没加思索就说了实话:“之前李大人曾和我说过有关遥城的事,我听后觉得甚是有趣,便去藏书阁借了几本有关遥城的书…”
她话还没说完,就逐渐弱了下去,因为她已经看到肖晗的眼神,透着不悦和警告,识相的在这个时候及时打住后面的话。
他闻言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捏起桌上刚画完的图就道:“那看来昭昭还对李大人念念不忘,人已经走了好几月,你却还能一眼就能认出他此时外放的地方。”
他眼神落在手里的图上,话却是对朝露说的,听语气还有些讥诮:“怎么,是想日后若寻着机会再去一次遥城,在遥城又继续‘无话不谈’?”
他这话说的有些拧巴,里面蕴藏的含义太多,朝露听后不禁有些紧张,语气故作柔软的回答:“遥城山高路远,我五岁进了宫后便没再出过京,此番真想去的话,倒是要问一问皇兄的意思了。”
没让她等待太久,几乎是话音刚落,对面的肖晗就道:“你若真的想去,下次巡幸带上你也不是不可。”
虽说语气还是生硬,但那调子听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朝露像是猜到了肖晗想听什么,简单的两句话就让他的锐气消减不少,而此刻她手心微湿,心里大为松了一口气,是在庆幸他尚没发觉她心里存的旁的心思。
话题就这样被轻轻揭过,她倒是没忘今日来这儿是做什么,一应要用的东西瞿恒都已准备在侧,万事俱备,只待她来。
而她心里记挂着皇后的嘱咐,上药的时候那目光都一直似有似无的往他桌案上撇,想去看看他有没有在看皇后说的那劳什子的小像册子,一个心不在焉,没留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