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老太爷的寿宴上,主角自是裴家嫡长孙裴劭,老太爷不便饮酒,众人奉承巴结的对象就成了他。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席上宾客多有微醺,但裴劭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好不容易抽身过后他落座于肖晗身侧,见他自开席后就一副沉闷的样子,不免生了好奇:
“花厅出来后,殿下就一直寡言,可是微臣哪里说错话惹了您的不快。”
肖晗偏头看他,眼底确是有事的样子,多年的好友,四目相对不过一会就能读出对方潜藏的情绪。
裴劭心底微动,稍一思索便能明了,眼神往席上某个地方飘了一瞬,轻笑着问:
“难不成被微臣说中,小妹真的还在怕您?”
被人接二连三地戳中心底密事,即便是好友,肖晗也不愿过多回答,他扭头错开视线,捏起桌上不知斟了几道的茶直接灌入喉头。
“你既如此会揣测人心,那不如去刑部,三司衙门的案子奇多,那帮人日日叫苦连天,有你在他们或许会事半功倍。”
余下的话噎在嗓眼,裴劭那溢出嘴角的笑意逐渐收回,面上似有怀疑的看着他:
“殿下同小妹,也是这般相处的?”
说话不留情面,句句堵了人的后路不说,还是端着一脸正经的样子来告诉你,但若是细究起来,话里的内容仿佛也是那么回事。
肖晗皱眉,似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般是哪般?”
裴劭面上为难,收回视线思索了那么片刻才带着试探说:
“相处日久的倒是知道殿下的作风就是如此,不知道的会觉得殿下有些专横和霸道。”
他眼神若有若无得看着席间那道茜红色的身影,此时正在同裴蕴说话,细长的眼尾上挑,朱唇轻掩在手上的团扇之后,如同一朵含羞待放芙蓉花,吸引了席上一大半年轻男子的目光。
“小妹是殿下带回来的,自当是最了解殿下的人,可今日微臣看得明白,小妹似乎真的很怕您,不仅下马车不愿和您同侧,就连方才入席也拉着阿蕴坐在离你最远的地方…”
今日席间,裴劭的几句无心之言在此刻灌入耳中,合上方才她回答的那两句不明不白的话,令他思虑了良久,直到马车到了宫门时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朝露不禁觉得奇怪,放在此前,若是自己像方才一样顶撞他,定会引起他的不满,更甚之,说不定还会招致他的惩罚。
她方才冲动之下嘀咕了两句,出口之后就后悔了,正满心焦虑的等着肖晗的雷霆手段时,却发现他除了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又是那条长长的青石板甬道,不一样的是这会的天色已经黑尽,她不大看得清楚脚下的路,还如之前那般提着裙角小心地跟在身后,却在走出去三丈不到的距离时,手臂与裙摆之间形成的臂弯中,穿入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继而,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住她的手腕,将她轻带至身侧。
“欸”她身体被轻拽,在黑夜里有些稳不住脚步,嘴里发出惊呼,而后就发现自己整个小臂都贴上了同方才一般的的触感。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便是不用脑子去想也该知道是谁,抗拒的行为先于意识,站稳之后她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发现没法挣脱,刚准备抬头,就听见身侧的男人沉沉的声音:
“东宫内还有折子等着孤回去看,你再走慢点,孤今夜就不必看了。”
疑问的话就这样落回心里,她不再挣扎,乖乖同他一道往回走,他的身量高,迈的步伐也大,却为了迁就她,特意迈的小步了些,洒满月光的长道上,二人相互依偎的影子竟是如此的和谐。
朝阳殿离宫门不近,二人花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在远远看到殿宇上的三个大字时,一路紧张到屏气凝神的她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紧张哆嗦着将手抽回,不着痕迹的往前又迈了半步后朝着肖晗道谢:
“皇兄既还有要事需处理,那小妹就不邀皇兄进去坐了。”
手上温润的触感瞬间消失,看到她又离开自己半丈开外,肖晗隐在夜色中的眉头几不可查的跳了一下,随后收回一双手朝着她随意地问:
“之前让你抄的张先生的书可抄完了?”
“抄完了的,东西已经给了瞿总管,皇兄若是想看,可让瞿总管找找。”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些情绪在里头。
要不是因为那东西,她也不会轻易被他拿捏,更不会挨了皇伯母的骂,这会他问起,她语气自是没多好,说完后眼神频频往后看,是隐晦的在提醒他,她该回去了。
肖晗见状,也不强留,只是有些不悦的挥了挥手,放任了她离去。
…
裴家宴席结束之后没几日,裴劭就领了旨,去了六部之中的刑部,成为三司衙门中的一员。
也确如他所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裴蕴时不时就进宫来探望她的皇后姑姑,其间同朝露在凤栖殿遇上过好几次,请安过后便一道相携离开,皇后是明眼人,倒是看破不说破,只偶尔打趣两人一两句:
“探望本宫是假,来看好姐妹才是真。”
裴蕴听后笑笑,撒娇似的朝着皇后卖乖,说真的是想姑姑了才进宫,皇后闻言也只是无奈的摇头,舍不得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