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宴席的最后是怎样结束的,朝露丝毫没了记忆,因为自从和肖晗一道入席开始直至结束,她都浑浑噩噩的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
肖晗在席上觞筹交错,同百官之间你来我往应对自如,她却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幕,丝毫没有生气,直到盼夏来唤她,才惊觉已经散了席。
盛夏的夜风凉爽,但被暴晒了一整个白日的地面依然散发着灼热的水汽,熏的人浮躁不堪。
是以,刚一回到朝阳殿的朝露就立即钻进凉爽的书房,试图誊抄两页书册来平复下自己纷乱的心绪。
盼夏见她自席上回来后情绪就一直不高,趁着她进了书房后便端来一个鸡翅红木托盘,献宝似的说:
“适才东宫遣人送来的,说是殿下特意从庆州带回来的墨锭,专门给公主平日里温书习字用的,您瞧瞧,可还喜欢?”
朝露坐在案前,刚平铺开一张宣纸正待取笔架山上的小毫,听到这话不由的抬头看向盘里。
“是皇兄给我的?”语气轻柔,却没有半丝欣喜。
盼夏点头应是,随即,手往前伸,好让她看清楚盘子里放的东西。
“殿下有心,每次外出都会给公主带东西回来,也难怪宫里人都说殿下待公主就像亲妹妹一般。”她含笑的说着,语气里是难掩的自豪。
毕竟宫里谁都知道,自朝露五岁进宫以来,一直就跟在肖晗身边,不仅求皇上赐了公主封号,还能和肖晗同进同学,肖晗习字,她便习字,肖晗学骑射,她也学骑射,不过一位皇室的异性公主,能有此殊荣,属实难见。
朝露原本捏着小毫准备动笔,在听到这话后便再也写不下去了,一路回来脑子里那些嘈杂纷乱的东西像是突然找到一个可以理清思绪的源头,她现下可以通过这根源头来慢慢抽丝剥茧,捋清从年初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肖晗口中所谓的“一类人”究竟是为何意,当初没去深究是因为被肖晗气势所吓害怕累及更多的人,而今能想明白,是因为方才盼夏无意中提起的一些往事,勾起了一些她脑海中深刻的记忆。
那所谓“一类人”,其实是肖晗自己给定义的,他自小就刻意地让她进入他的领域范畴,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就兀自强加给她头衔,还让她接受和学习同他一样的事物。
什么入太学,习字,骑射,书画,都是他自作主张让自己学的。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被浸染,在不知不觉间也把自己划入了肖晗的范畴里,“被迫”成了他的“同类”。
但现下想来,他做这些事情既没问过她意愿,又没征得她点头,只因为她年幼不谙世事,欺她不懂而为之。
而他身为太子,是元后和皇帝所出的嫡子,凤子龙孙,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怎能同她这血统不正来历不明的人成为“一类人”。
旁人不明,可她却懂,皇后对她态度冷淡,皇帝看在他肖晗的面上勉强对自己客客气气,这些都足以说明,自己和他不是“同类”。
“啪嗒”
门扉闭合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盼夏放下了那个盛满墨锭的托盘出了门。
视线移到案上,她素手按下的宣纸上已经落上了一滴墨点,那是她准备用来誊抄西戎县志的,但现在看来,今日是誊抄不下去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怎样才能脱离和肖晗是“同类人”的定义,如同肖晗迫不及待想再次将她卷入他的世界般。
屋外院子里的虫鸣声还在窸窸窣窣,虽不至于搅扰到令人无法安睡,但听多了也不免会心情躁郁,朝露不欲折腾,沐浴过后便去了偏殿,主动躲开了夜里不绝于耳的虫鸣。
…
肖晗离京半年,虽说解决了庆州的一应事宜,可朝政上也有事情亟待他回来处理,是以在李徵走后的次日,他便急急回了朝堂接下皇帝留给他的事物。
太子勤政爱民,行事端方持正,就连城中三岁小儿都知晓。
朝露心知他回来定然有的忙,甚至预感到两人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法碰面,但为了断绝所有能同他碰上的可能,以及划清自己和他“同类”的界限,她不仅提前了每日向皇伯母请安的时辰,还称病拒绝了一应的宫廷宴会。
皇后起先不觉,只当她是近日起的早,请安的也早,可处在深宫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玲珑心思,待时日一长,终究是发现了端倪,在朝露连续了十数日提早请安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之前没问,本宫当你是心血来潮日日早起,可这已经一连十数日了还是如此,你老实告诉本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凤栖宫在朝阳殿北侧,光是走过来也要两柱香的功夫,朝露这每日提前半个时辰来请安,也就要早起一个时辰,皇后心觉不对,一脸担心的问她。
她却像早就找好了说辞,面色平静的看着皇后浅笑道:“皇伯母多虑,朝露无碍,只是近日暑气犹盛,胃口有些不大好,大约是苦夏的缘故。”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要躲避肖晗的缘故才会每日早起来请安,大燕早朝在每日辰时之前,辰时三刻才会散朝,而从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