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脚进门的时候,带着山间的风雪味,隔着门框缝隙,依稀可见有鹤栖静云,山抹风雪色。
夜色深深里寒烟已起,迎着霁月华光渡在她为霜露濡湿的天青色裙裾间,缓步之间也若隐若现勾勒出优雅玲珑的身躯,璧色螭吻簪子半绾青丝,淡烟流水。
她跨过门阶而过,倚着月色孑然而立,她面色苍薄,唇上也只有淡漠的绯红,七分病态,三分淡薄却有种不可触犯的威仪。
小白龙便是神识异于常人,也仅仅只是比百里安快上了一步罢了,只来得及收起手中的铜镜,甚至连真身都来不及换回去,正襟危坐在床榻之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负在身后,神情警惕敬畏地看着沧南衣。
百里安万没有想到,沧南衣竟是这么快竟就寻上了门来。
这种关键时期,她是不用调养身体,稳定修复伤势的吗?
还是说,在她心中,他对她的威胁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能够让娘娘引以如此重视,倒也足够叫他受宠若惊了。
百里安呆呆的坐在床上,未及反应,脸上被灼伤的血褐色斑珈遍布成圈圈匝匝的伤疤,看起来像极了焚裂之后被粗糙缝合的痕迹,触目惊心!
正是恰好,沧南衣推门进来之时,百里安心中震动之际,一时血气难以压制,上火上头,一股热流涌上鼻腔,随即腥意涌动之间,如同湍急的小溪一般从鼻端涌流了出来。
柔软床榻间很快留下了斑驳狼藉的血色,星星点点,百里安仿佛后知后觉似的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口鼻,不一会儿,指缝之间就溢流出鲜血淋漓来,看着凄惨至极。
沧南衣眸色一暗,一语不发地上前,抬起手来想要触碰百里安的额头。
百里安下意识地身体后缩,躲开她的手掌。
额头有眉心,眉心生灵台。
百里安可不会因为娘娘如今重伤垂危在身就对她心生轻视之意,若是给她探到了眉心。
他所有的伪装可就全然无济于事了。
看着百里安眼底一刹而过的紧张与警惕,沧南衣黯然的眸子好似被撒上了片月光,幽幽凉凉的。
她悬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垂眸间,分明很尴尬伸手伸一半的动作她也并未在意地收回去。
见沧南衣不语,百里安一时难以揣度她的心意,只得胡乱将自己的鼻血用手背给擦擦。
他刚欲开口说话,那悬顿在半空的玉手挽指入袖间,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杏青色帕子,递给百里安。
百里安怔了一下,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不能理解沧南衣此举何意?
如若说她恼怒他挑拨青玄,忌惮他在山中搞事,此番前来,只因未将他在刑天峰上活活晒死,特来前看究竟的话……
可此刻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他心下不解,但手上还是动作有些僵硬地去接那方帕子。
沧南衣眸光低垂,将百里安肢体间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了眼底。
也许是看出了百里安的踌躇与迟疑,沧南衣在心中一叹,伸递出去的手掌翻转之间,只见交错穿过了百里安那只来接的手。
百里安脸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他浑身僵硬。
伸出去接的那只手极其不自在地僵着,任由娘娘手执细帕,将他脸颊口鼻间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一阁之内,霎然寂静,窗外月光透过绡纱照在帷幔间,娘娘半挽的长发散开,遮挡住她的侧颜,蜿蜒地垂落在斑驳血迹的床榻间,夜色不知深几许,乘鹤而来时,挂在睫毛间的寒晶雪花终于融化成水滴自睫羽间摇曳坠落。
近在咫尺的剪瞳黑眸温沉如水,却又隐含不容置喙的温柔霸道,她昳丽眼尾垂下来时不自觉有种在专注呵护一个人的错觉。
百里安怔怔失神间,不知为何,平日里素来就觉得这双神秘而美丽的眼睛,此刻这般近了看来,反而不见了神秘,只余美丽。
她举止细细地将百里安脸上的血迹擦拭得干干净净。
尚有热意依旧在鼻腔里流淌,只见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俯低靠近过来,她色如朱墨淡雅的唇畔微张,朝他轻轻吹了一口幽隐清凉的气息。
百里安顿觉鼻腔里的热意好像被抚平消清一般,灵台意识神清气爽。
可鼻腔里的热意却是不知为何,竟是有些上脸一般,他脸颊发热,连带着耳根以下都是热一片的。
小白龙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幽蓝的眼瞳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用手指捻擦了一下百里安的脖子,嗓音凉凉道:“主人又变颜色的,擦不掉呢。”
沧南衣垂了垂眸子,站直身体,陷入安静沉思。
尸魔一族,气血为阴,故此常年脸色苍白,不见血色。
这小子先为鼻血长流,后为红意上脸,赫然正是内伤严重之相。
她来时,对于方才那女官之言还深有怀疑,如今亲眼看来,这小子当真是犟种中的天才,怕是唯恐她看出端倪来,自己施了手段,便是连她仙尾的灵力都给压制下去,生生用自己的这具身体,将那三轮大日炎阳给抗了下来。
沧南衣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束手无策。
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