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是一声轻响。
小山君指尖下的戒尺倏地收了回去,继而反手毫不留情,啪地一声又稳又准地击打在她的手背上。
手背骨结瞬间被击得通红一片,小山君甚至连缩手的动作都来不及,痛呼出声。
她吃痛捂着自己通红的小手,脑袋低垂,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眼眶泛红,再也不敢有任何造次言行之举。
那可怜见的小模样,便是一旁侍奉笔墨纸砚的仙侍女官们瞧了也不由满心怜惜。
虽说娘娘对于她们家的小殿下自幼是放养的状态,可轻水、青玄二位大人可是将她视若己出,对她宠爱有加。
小殿下自幼时起,可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加之这天潢贵胄的身份,福薄多舛的命运,莫说这春秋宫了,便是放眼整个昆仑净墟,哪个不怜爱维护。
谁还敢这般不识趣,竟是动则打骂教训。
几名侍奉女官原本想为自家殿下说上两句,可目光一触及那梵殊真人严厉冷肃的目光,心下发怵,也是敢怒不敢言。
上一个心疼小殿下,为她说话的女官,可是二话不说,直接被逐出了这春秋宫,去别处当差了。
这位梵殊真人,性情严厉,眼底更是半点容不得沙子,没有丝毫情面可言。
更令人头疼的是,偏偏君皇娘娘对她这般态度,一直都是持有默许。
对于小山君楚楚可怜的模样,梵殊真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居高临下地立在书案前,轮廓分明的脸上尽是严肃与刻板。
“小殿下可以收起自己的这套手段了,大可不必在此卖弄可怜,贫尼并非轻水她们,只知一味纵容溺爱小殿下。
贫尼只知慈母多败儿,小殿下自那冰封中醒来计算年纪的话,早已过及笄之年,凡俗人间的四书五经不识,仙界的经文典论不知,这些也都罢了。
可小殿下终究并非是总角小童,怎可连最简单的千字文都念不通顺,堂堂昆仑神主之女,父帝之孙,怎可是如今这般大字不识的草包模样?”
梵殊真人的言辞并不留情面,却不显任何刻薄之意,反倒透出几分拳拳爱护之意。
她行走于天下六界,本不该留驻于昆仑山中这些年月。
只因怜小山君身世悲苦,在知晓她是为魔君阿娆当做棋子设计陷害,更是自动请缨,留在昆仑山中教导她这世间道理。
虽未担以师徒之名,在她心中却早已有了师徒之情。
只是小山君生来便是注定夭折之命,沧南衣对她也是没有太多的要求,她天生体弱,病骨沉疴,无法修行,这能活的日子,自是活一日少一日。
轻水、青玄二女更是因此将她看做眼睛珠子一般宝贵,自是对她不会如寻常妖仙子民那般严苛,认为在她为数不多的日子里,能够快活过一日便是一日。
而这小山君却也是个懒惫的性子,她一向不爱读书,没事就化出小老虎真身来满山蹦跶。
她什么都不懂,又是在蜜罐中浸大的,除了生死的威胁,在这世间便再无烦恼,只知及时行乐,也是正常。
若非梵殊真人修行之余,严厉要求教导,她怕是一个字都识之不得。
她注定不得在此山之中久留,她虽不入世,却也行走知世故。
对于如今这昆仑山中的形势,旁人或许看不通透,她却清楚知晓,给小山君寻一个合格优秀的师长对她未来的命运到底有多么重要。
君皇娘娘一旦身去,以着君皇乘荒爱好名声的洁癖性子,必然是不会对她多加管束。
而她若还是不知长大,没有一技之长傍身,还能指望得上谁?
难不成还想这样心无城府,天真烂漫的‘玩’一辈子?
她长于昆仑,可昆仑山中上上下下的人,无人欠她什么,唯有她自己,欠自己一场努力罢了。
小山君揉着自己被拍红的手指背,倒也没有继续抽鼻子做委屈相了,她抬起湿润的明眸,看向梵殊真人,认真说道:“可是轻水说了,我不用这般辛苦学这些东西,我只需要快活地过好每一天就好了。”
梵殊真人严厉的目光仿佛直透人心,“你可知晓,你这快活过好每一天提前支付了怎样的代价?”
小山君命薄之事,莫说这山中的女官了,便是贴身照顾她的轻水、青玄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她命理之说。
唯恐叫她心存不幸,郁郁寡欢。
可终年煞骨噬心之痛,沉疴折磨,终究无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其中与死亡随时相伴的滋味。
小山君抬起她那双乌黑的眼瞳,眸光清澈得像是落在一泓清泉里。
听到梵殊真人这般发问,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轻松一笑,道:“不正是因为我活不大长久嘛,反正辛苦过活是一天,随意过活也是一天,不如当一个简单快乐的小废物,及时行乐,又有什么不好呢?”
纵然早已深知她心中的想法打算,可是听她亲口说来,梵殊真人仍旧是忍不住感到深深的失望与空落。
她微微咬牙,下颔绷出清晰的肌理,梵殊真人本就严厉的面容上,那两道法令纹愈发深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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