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立即要去叫人,可走出去几步又猛然意识到,顾相还在,怎能在他还没发话时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指使得团团转。
他又退了回去,躬身看向顾时安。
顾时安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道:“照他说得做。”
徐崇山这才放心离去。
梁潇围着膳桌转了几圈,把那碗□□的粥高高举了起来。
姬无剑十分贴心地递上鱼皮手套,梁潇不慌不忙地戴起来,然后把碗里的粥倒进早就备好的铜盂里。
他顺着碗的内壁细细摩挲,在一处停下。
现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他干脆把碗口对着他们,指着碗壁道:“上头有蜡,把毒封在里面,刚开始蜡没化时是验不出来毒的,待验完后再端过来,端到顾相的膳桌上,这蜡也就化得差不多了,毒与热粥相融,但凡喝上一口,便会毒发身亡。”
他说得直截了当,在场的人都觉脊背发凉,顾时安身边的护卫忧心忡忡地上前,低吟:“相国……”
顾时安朝他摆手,抬头问梁潇:“你怎么会知道?”
梁潇一笑:“被谋害的回数多了,自然无师自通。”
这话轻描淡写,却无端品咂出几分心酸。
姜姮怔怔看着梁潇,恰与他目光相遇,忙扭头避开。
她看见徐崇山慌里慌张地过来,冲顾时安躬身揖礼,手都在哆嗦:“厨房里负责膳食的厨子死了。”
梁潇眼梢淬染寒霜,冷冽骇人,低睨顾时安,道:“你看我干什么?顾相可是刑名出身,最擅长断案,如今出了人命,不是正犯在你的刀口上?”
顾时安霍得起身,让徐崇山给他带路,亲自去厨房查看。
顾时安一走,围着的护卫和大半书生都要跟去,其余众人也尽皆散开,厢房门前霎时冷清下来,只剩下梁潇和姜姮,还有远远守在廊庑下的姬无剑和虞清。
梁潇掠了一眼姜姮,见她薄衫素寡,粉黛未施,连云鬓都挽得极具敷衍,猜到她是担心顾时安急匆匆赶来,语调愈发尖刻:“这般担心他,干脆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得了,万一要是他不幸身亡,你还能给他收个热乎尸。”
姜姮蹙眉,道:“你就不能说句人话吗?”
梁潇道:“是,我不会说话,不如人家会嘘寒问暖,体贴周到,莫怪你总看我不顺眼,反倒瞧着他哪里都好。”
姜姮叫他聒噪得头疼,不欲与他争论,转身要走,被梁潇飞快追上挡在身前,他问:“去哪儿?”
姜姮道:“我要下山,一夜未归,兰若他们该担心了,还有晏晏,她见不着我是要哭的。”
梁潇冷声说:“下什么山?这山内外危机四伏,不定哪里藏着杀手,若是遇上,你有几条命能逃脱?再者说,顾相已经派人守住了通往山外的几条通道,严令禁止山中人外出,他若是给了你离开的特权,让他如何服众?如何镇得住这山中惶惶的人心?”
他说得句句在理,可姜姮还是有种被他算计的感觉。
她怀疑,他昨夜建议顾时安封锁东临书院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今日的场景。
这么一来,她和他都被困在了这山上。
姜姮只觉一口气哽在心头,偏不能发作,因她只要想发作,就想起了上山时躺在篾竹架上那些伤重的书生。
人命关天,若再纠缠,岂不显得凉薄且无理取闹。
她欲要转身离去,梁潇再度拦住了她。
姜姮叫他缠得心烦,无奈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潇收起了揶揄,正色道:“山上很危险,从现在开始你不得离我左右。”
他赶在姜姮要出言拒绝前,补充:“想想晏晏,若你有个差池,你让孩子怎么办?”
姜姮纵然满身芒刺,可一想到晏晏,瞬时便没了脾气。
梁潇这个人再可恶,到底是足智多谋,能护人周祥的。
姬无剑远远站着,见这小两口吵吵闹闹,不禁掩唇偷笑,他躬身上前,冲姜姮温声道:“娘子,奴今早让人在院子里收拾出一间厢房,里外打扫得干净,您去看看吧。”
姜姮想去跟顾时安说一声,可又想到他正在审案,唯恐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让他分神,踯躅着,显出几分难色。
梁潇道:“我会遣人留在院子里,待顾时安回来,会跟他说一声的。”
姜姮再无顾虑,便跟着梁潇他们去了。
那院子在东临书院的西南隅,院落宏敞,幽亭曲榭,有大片荫凉,虽然不及山长住的院子,但也格外精致。
姜姮想起一事,问梁潇:“你是以何身份住在东临山的?”
就她所知,此为避世授学的清流书院,轻易不会招待外客,若梁潇没有拿出点名目,怎可能在此占这么大一座院子。
梁潇不答,目中蕴出几分笑意,反问:“姮姮,刚才你很担心地看着我,是怕我说漏嘴泄露身份吗?”
他凝着姜姮的脸,语调亲柔:“其实,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姜姮默了片刻,道:“你误会了,我不希望你泄露身份,是因为怕受你连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我想做荆沐,我不希望再跟‘摄政王妃’四个字扯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