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纸盒子塑料皮旧铁皮扔了一地,还有一堆窨井盖也丢在那里,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在和收购部老板讨价还价,
陆天明的脸色越來越阴沉,直接往厂部方向走去,
厂部就在一栋灰色的综合楼里,楼下停车场上横七竖八的停着几辆捷达、皮卡,陆天明倒背着手,冲厂部楼一努嘴:“走,里面去看看,”
厂部大楼走廊里非常阴暗,墙皮发霉剥落,充斥着一种陈旧的味道,走廊是水磨石地面,办公室的门都是老式木门,上面钉着木牌子,什么清欠办、安置办、妇联、团委、计划生育办公室、保卫科、生产科、质检科,应有尽有,五脏俱全,但是大部分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
陆天明走到其中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前,只见里面坐着几个男人,正聚精会神的在电脑前操作着,心中稍感欣慰,忽听其中一人猛拍大腿喊道:“妈的,上个厕所的功夫,菜就被人偷完了,”
陆天明摇摇头,上了二楼,财务室门口站着几个退休老工人,似乎是來报销医药费什么的,但是铁门紧闭,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三点上班”
哪有三点上班的道理,陆天明径直过去砰砰敲响了财务室的铁门,过了老大会,才有一个半老徐娘揉着惺忪的睡眼过來打开门,沒好气的骂道:“敲敲敲,敲你妈的头啊,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陆天明正色道:“谁规定的三点上班,你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多的退休工人在等着报销么,”
半老徐娘斜着眼瞄了他一眼,不屑的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陆天明说:“你沒有单位,你回答我的问題,”
半老徐娘冷笑一声:“我当是新來的厂长呢,原來是个闲的蛋疼的老头,哪里凉快哪里蹲着去,这里是财务重地,你再捣乱我就叫保卫科了,”
陆天明沒再说什么,转身下楼,正遇到一帮科室干部们上楼,个个脸喝的通红,衣服敞开着,手里拎着象棋盒子和茶杯,大概是上去下棋休息的,
來到楼下,陆天明长叹一声,脸色很难看,对刘老爸说:“师傅,沒想到厂子变成这样了,这还是我们那时候的晨光机械厂么,”
老爸说:“小陆啊,厂子这样已经好多年了,不死不活的,也怨不得他们啊,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光知道往自己口袋里捞钱,谁管工人的死活啊,可惜咱们厂那些身怀绝技的老工人了,听说高级焊工在南方厂子里一月能拿八千多块钱呢,搁在咱厂就只能吃低保,吃救济了,你说这是啥事啊,”
陆天明听了这番话,眼睛却忽然一亮,说:“咱厂死不了,现在什么都重要,人才,”
……
第二天,新任厂长兼书记陆天明在国资委领导的陪同下前往晨光机械厂,在宣读了组织上的任命书之后,陆天明便将自己关进了厂长办公室里,每天就是看看文件,上上网,并未有任何三板斧的行动,
这样一來,科室干部们放了心,又开始往日那种生活,每天迟到早退,人浮于事,反正厂子就这样了,除了收收房租,报销个医疗劳保,还真沒有其他活干,
陆天明甚至沒有处理那个敢于顶撞他的财务室老娘们,他就像个和气无比的老好人一般,毫不触动任何人的利益,只管当个不管事的闲散厂长,
一周之后,陆天明再次來到了刘子光家,和他的师傅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直到深夜十点钟刘子光回家的时候,陆天明还在客厅里坐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积如山了,
屋里烟雾缭绕,但是两位父辈脸上的表情却是很专注的,刘子光开玩笑道:“明叔,您这不是要三顾茅庐请我爸出山吧,”
陆天明笑道:“小子,算你猜对了,你爸已经答应我了,返聘担任第一车间的车间主任,”
刘子光看看老爸,老爸极其严肃的点了点头,
“咱厂哪还有什么第一车间啊,都租出去了,我还租了一个呢,让邓云峰生产些简单的机械设备啥的,生意还不错,对了,明叔你不会是要把这些租出去的车间都收回吧,”刘子光问道,
“不会一刀切,那些合同我都看过了,有些是正常出租的,有些简直就是白送,上千平米的大车间,一年五千块钱就租出去了,这简直就是渎职,总之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晨光厂要进入正轨,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仅仅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要靠咱们厂的老少爷们们齐心协力才行,”
陆天明眼中透射出坚定的光辉,捏着烟的手指纹丝不动,仿佛沉浸在对未來的憧憬之中,
旋即他又展颜一笑,站起來说:“不早了,我先走,明天我到红星公司找你谈点事,你们别送了,”
老爸还是坚持将陆天明送出了小区,回來之后,刘子光问他:“老爸,你上了一辈子班还不够啊,还真想帮陆天明收拾这个烂摊子,”
老爸感慨道:“这年头,能坚持自己信念的人沒几个了,就冲这个,我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