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是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请问刘子光在么。”
这不是昨天见过的王校长么。刘子光赶紧说:“我就是。王老师您找我。”
“你在就好。找你还真不容易。昨天你给我的手机号丢了。问了一大圈。还是从厂里的退休人员联系单上找到你家的电话。又问了你上班地方的号码。对了。既然你在。那我过半小时之后到。找你有点事商量。”
王校长六七十岁的人了。哪能让人家來找自己。刘子光忙说:“不用了。我刚好要出去。王老师您在哪里。我过去。”
王校长说:“我就在咱们子弟中学的办公室里。你记得地方么。”
“怎么能忘呢。那可是我的母校。您等着吧。一会就到。”
放下电话。刘子光出了办公室飞身上车。骑着自己那辆加重永久朝晨光厂子弟中学方向驶去。
刘子光所住的高土坡棚户区。其实是两个老国营工厂的宿舍区。这两个厂一个是晨光机械厂。原來是兵工系统的。后來转了地方就一蹶不振了。刘老爸就是这个厂退休的。还有一个厂是红旗钢铁厂。规模也不小。刘子光的妈妈以前在钢铁厂上班。这两个厂的男女青年工人素來有联姻的传统。高土坡不少小孩都是两个厂子工人的结晶。
老国营大厂都很注重生活配套设施。既有工会妇联团委这些机构。还有大食堂、集体浴室。托儿所、小学、中学等硬件设施。晨光厂和红旗厂各自发挥长处。互相配合。红旗厂办了托儿所和小学。晨光厂办了中学。培养了整整一代工人子弟。
现在厂子不行了。原來的三产都分割出去了。或者出售。或者出租。比如原來的职工浴室。就是现在的华清池洗浴中心。原來的厂俱乐部。就是现在的益虫网吧。唯有子弟学校还在坚持运行。牌子依然沒变。
对于自己的母校。刘子光还是很有感情的。他熟门熟路的骑着自行车进入了晨光机械厂的大门。厂区面积很大。想抵达子弟中学。穿越这片空旷的厂区是最便捷的。
门卫室里有几个大汉正在打扑克。根本看也不看外面。厂子都快倒闭了。除了几个承包出去还在开工的车间外。到处是一人多高的茅草。野猫到处窜。高大的红砖砌成的车间厂房。破败不堪。沒有一扇窗户的玻璃是完好的。车间的大门用粗铁丝缠死。但通过残破的窗户能看见里面挤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刘子光面前似乎浮现出一幅画面。自己背着书包从子弟中学出來。跑到厂子來找爸爸。正遇到工厂下班。电铃声之后。漫厂区都是工人和自行车。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唉。我的童年啊……”刘子光感慨道。他又何尝明白。他缅怀的只是自己的童年而已。但对于广大已经不能上班的工人來说。那却是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黄金岁月啊。
骑着自行车走马观花。忽然刘子光被草丛里的一堆废铁吸引住。过去拨开乱糟糟的杂草一看。是一辆草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静悄悄的停在那里。
“我操。暴殄天物啊。”刘子光抚摸着锈迹斑驳的车身。看金属铭牌标记。还是1979年国营赣江机械厂出品的。粗犷的线条、对置双缸、水滴形油箱、横置弹簧坐垫、平直的车把。都让刘子光回到了那个物质贫乏的改革开放初期年代。
这辆饱经风雨的边三轮摩托车一定是厂保卫科的遗产。想当年保卫科那些叔叔可真是威风。开着长江750。头戴钢盔身穿帆布工作服。车斗上架着56式班用机枪。牛逼到掉渣渣啊。年幼的小刘子光很想摸一下。那个和气的保卫干事叔叔和爸爸挺熟的。还带着他兜了一圈呢。
再看这辆边三轮。虽然锈迹斑斑。但是沒有损失多少零件。车胎虽然扁平。一点气也沒有。但花纹还在。刘子光忍不住上去抚摸起來。
“干什么的。”一声怒吼传來。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带着红袖章。拿着橡皮棍。
刘子光不怒反笑:“我操。是你啊。卓罗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