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神宗朝的宰执王安石所作的这一首诗写的正是两年之交,辞旧迎新时的热闹欢庆场面。而今日,便已是政和七年的除夕,东京城里一派欢腾,除了许多店铺和人家早早都换上对联,挂上红灯外,更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爆竹声,让这除夕的年味更重了些。
不过如今的爆竹却非后世的鞭炮,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爆竹,只以硝石装进竹竿之中,再放到火盆里烧烤,让其发出噼啪的脆响,图个热闹而已。现在的火药还是军中要紧之物,寻常百姓商人根本就弄不到,更别说造成鞭炮让人随意去放了。
不过即便没有鞭炮轰鸣的喜庆热闹,只要和家人朋友共聚一堂,也是让人感到欢喜欣慰的事情。此时崇明坊中,孙途就和雅儿做了一桌子的菜,款待着特意请来的鲁智深、唐十五和高三,他们几个都已没有亲友在这汴京城里,正好可以一起团聚一堂。
吃着孙途特意准备的各种酒菜,以及从仓库系统里拿出来的各式去了包装的点心零食,高三和唐十五自是眉开眼笑,连说这是自己过过的最丰盛的年节了。
倒是以前好酒的鲁智深,今日却只是浅尝辄止,等两名徒弟都醉倒后,方才看着同样没喝几杯酒的孙途道:“三郎,你与我说实话,那张家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吧?而且你还用上了他们两人。”别看他表面粗豪,其实却是粗中有细,这等事情全瞒不过他的眼睛。
孙途先为鲁智深满上了一杯二锅头,这才笑着点头:“鲁大哥果然目光如炬,这等事情全瞒不了你哪。难道你认为我这么做错了吗?”
“本来洒家确实觉着你有些过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用阴谋害得整个张家鸡犬不宁,实在非好汉所为。”鲁智深端起酒杯喝了一半,放下后才道:“不过后来在知道张秉苍那狗官所做下的事情后,我却要为你叫一声好了,只是这样已经算便宜他了!”
顿了一下后,他才又道:“洒家不满的是,你为何一直把这事瞒着我,难道你不信洒家会为了那些无辜枉死之人出头吗?”说着,鲁智深大睁着一对牛眼,很是不快地盯着孙途。
孙途笑了起来:“鲁大哥误会了,小弟所以瞒着你并不是信不过你的为人,而是因为觉着此事根本就用不到你出手。我知道凭你的本事就是冲进张家,将他一门良贱都给杀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这样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也不可能真正让那些受害者的冤情得以伸张。只有通过手段,让官府承认这一切,才能让死者瞑目。”
“你是怕洒家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是也不是。其实一开始小弟确实是有目的对付他们,只是随着了解深入,我才发现张家在暗地里竟干着如此卑污的勾当,所以才会用上更阴狠的手段。而且我知道鲁大哥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一定不会认同我用此等手段为死者讨还公道,所以才会瞒着你。”
听了孙途的解释,鲁智深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随即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自嘲地一笑:“嘿,看来洒家确实本事有限哪。”他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或可杀了张家那些为恶之人,但却不可能做到定其罪名,那不过是以暴制暴罢了。
“鲁大哥不必妄自菲薄,你有这份侠义心肠已经比这天下大多数人都要了不起了。”说着,孙途又正色道:“这也正是在下之前劝鲁大哥你的意思,当官固然有所约束,但只要凭着本心努力去为这天下黎民做些事情,就一定会比身在江湖时所能发挥的作用更大,你以为呢?
“这次要不是我借了童贯之势,恐怕根本不可能让开封府捉拿张秉苍归案,更别提将他所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了。所以我一直认为一个人是善是恶并不是看他的身份,而是要观其行为。”
鲁智深这回是真个把话听进去了:“是啊,洒家以前看事情确实是偏激了些。因为大种相公和小种相公的遭遇以及那些地方官员的贪酷就认定了天下官员都没一个好东西!认为做了官只会盘剥戕害百姓,看来我确实是错了。”
看出他心中的悔意,孙途便趁机道:“以鲁大哥的一身本事,其实再想做官也非什么难事,何不……”
“洒家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地当个和尚,此事再说吧。”不料鲁智深却并没有给他劝说自己的机会,当下就一摆手道:“不过你这个兄弟洒家是认定了的,无论你今后是不是官,都一样。”
“好吧,既然如此,那小弟便不再勉强。”孙途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心里还有难处未解,所以才会这么说。或许与他之前闹出的人命官司有关吧。而孙途自己的前程都还没有彻底定下来呢,一切自然只能留待今后再说了。
解开了心结后,鲁智深再喝酒就不再如之前般含蓄了,开始开怀痛饮起来。这五十多度的二锅头酒劲可大,即便是鲁智深这样的关西大汉,在喝下两斤酒后终于抵受不住,而和两个徒弟一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而孙途见状只是一笑,便轻轻起身,走出了门去。
此时,外头依然有阵阵欢笑声传来,但天色却早已黑尽,不但无月,几乎连星星都看不到半颗。
在抬头望着那漆黑幽深的天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