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威廉上校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西尔维娅知晓,就是知道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追求人,总得让小姐知道自己的心意才能得到回应,无非就是少了些浪漫。对于达西来说,自己的择偶观袒露于人前,还是一位自己在比较中放在下方的小姐,这实在是件尴尬的事情。虽然比较的另一方是不知名的“完美”小姐,这总不会是件让小姐快乐的事。对他来说,背后说人还被抓个正着也不够磊落体面。
不过,好在第二天碰面的时候,西尔维娅什么也没说,就像她藏在石头后面对自己比划的禁言,这件事成了他们俩之间的又一个秘密。达西忍不住去看西尔维娅,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端倪。倒是达西,心里带着尴尬的愧疚,和西尔维娅目光相接的时候先移开了目光。
安妮被凯瑟琳夫人勒令好好养病,在她好些之后主动来到会客室和大家一起消遣。凯瑟琳夫人本来不肯,可女儿坚持,看着安妮苍白虚弱的样子,她不忍心拒绝,就同意了,甚至还答应了安妮得寸进尺的另一个要求,将这个会客室留给几个年轻人。不过她坚持让詹金森太太留下,照看好安妮。
安妮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已是初夏,壁炉里却还燃烧着熊熊炉火,这是因为安妮畏寒虚弱的体质。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衬得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加单薄。虽然气色不好,不过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可以看出她的精神振奋。
不得不说,菲茨威廉上校实在是一个聊天的好对象,她们这群人中,有寡言少语的达西先生,内敛安静的安妮小姐,以及不轻易出头引人注意的西尔维娅。在这样的一个组合里,菲茨威廉上校还能将气氛带得活跃热闹,实在是一份厉害的本事。
和他聊天很舒服,即使是因为他之前在树林里的一番话对他心生警惕的西尔维娅,也被他的聊天吸引。安妮十分好奇他从军之后的生活。菲茨威廉先是一怔,随即笑开,“嗨,小安妮,你知道的,总是绅士们的那些事,在军队里处理公务,没完没了的写文件,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为他们解决稀奇古怪的小麻烦。枯燥乏味,你们这些小姐不会有兴趣听的。”
安妮蹙眉,“维克多表哥,你总这样看不起人,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在战场上的生活。”安妮的关心溢于言表,菲茨威廉上校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表情变得凝重。此时达西想起表兄和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达西,你没有亲眼看见过那样的景象,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你不懂。”达西挺直身子,看着神色莫名的表兄,生怕他说出战场上的见闻吓到娇弱的女士们。
有感于安妮诚挚的关心,菲茨威廉上校忍不住摸摸安妮的脑袋,“谢谢你的关心,安妮。”詹金森太太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严厉的瞪着他,“上校,小姐可是大姑娘了,不可有失礼仪。”安妮张了张口,想为表兄辩解几句,又怕詹金森太太到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到时候母亲更不喜欢表兄了。
菲茨威廉上校早已习惯了詹金森太太古板的性子,他摊摊手,走到一旁挑着描述自己在战场的见闻,这一次他奔赴的是远东前线,在陌生的土地上作战,异域他乡的见闻在他口中都变成妙趣横生的故事。
“我是夜晚到的那里,和来接我的同僚握了手,就被一旁的人上来快速拿走我的行李,当时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遇到了船上船夫们说的会抢东西的猴子。后来被他们笑话了足足一周,说我还没到战场上就差点被当地人吓个半死。”菲茨威廉上校说着自己的糗事。
“维克多表哥,你可真是,怎么会将人误认做猴子。”安妮被菲茨威廉上校活灵活现的展示逗笑了,无奈的看着他。
“你们可不知道,那里的人皮肤黝黑,大眼睛,扁鼻子,瘦骨伶仃的动作敏捷,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我看不真切,可不就以为是猴子了吗?”
“真有人长成那样吗?”安妮有些好奇表兄口中长得像猴子一样的人,那该有多吓人啊。西尔维娅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因为她知道在西洋人眼里,她们裕国人的长相也是扁鼻子,至于皮肤黝黑和瘦骨伶仃,在底层劳作的人民自然不可能如贵族一般肤色白皙,所以,菲茨威廉上校他们作战的地方是她的家乡裕国吗?西尔维娅心乱了。
“菲茨威廉表兄,你们的敌人是谁?”西尔维娅一眨不眨的盯着菲茨威廉上校,心揪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的回答决定生死。
如果是平时,被有好感的小姐如此瞩目,菲茨威廉上校或许心里还会有些窃喜,不过西尔维娅的严肃认真让他没引出脑子里的绮念,正色对待。
西尔维娅的态度太奇怪了,达西目光划过对方捏紧手帕的手,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对了,还有一个小细节,达西没有错过她手帕上极精致的刺绣,他虽不经营商店,可也知道这样一条帕子,在伦敦的商店里价值不菲,这是只有东方来的绣品才能达到的水平。正是因为这技巧本土无人可破,奇货可居,不少达官贵人都将它看作艺术品。能够用上堪称艺术品的帕子,也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的成就感和骄傲之一。即使知道她是伦敦最好的成衣店的老板,达西也不认为对方可以随意使用这样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