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珩双手并起掌心向上,仿佛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感谢麦当劳赐予他食物。
方识攸是真的哭笑不得,他把袋子搁在许南珩手上,说:“买的时候有点匆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直接下单了个套餐。”
“谢谢你啊。”许南珩抬头看着他眼睛,很真诚地说,“真的,我……我其实不太会说那种正经……不对不是正经,是正式,不太会说正式的话,我……”
“我明白。”方识攸打断他,“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接着方识攸笑了下,两只手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揣。他确实有点紧张,也是因为紧张才打断了许南珩的话,他稍微有点担心许南珩等下讲点什么他招架不住的。
方大夫揣了下上衣口袋,才发现今天穿了件没兜的外套,然后僵硬地抻了下外套的下摆,说:“你趁热吃吧,我先、先去诊室了,去写病历。”
“啊?”许南珩问,“你不一起吃点儿吗?”
“我吃过了。”方识攸说。
说完扭头转身就走,关上了休息室的门,许南珩在里面还有些迷茫。
怎么说呢……许南珩是刚下课,他还拖了会儿堂,其实挺饿的,汉堡拿在手里还热乎着,飘着熟悉的香味。
味道会在大脑里留存非常久,闻到相同的味道时,大脑会带起关于这些味道的回忆。闻见炮仗的味道会想起小时候的春节,闻见饭菜香味会想起某天放学回家轻盈的脚步。
连锁餐饮的好处之一就是口味统一,北京的麦当劳也是这个味儿,霎时间就把许南珩的记忆拉回了北京。
他想起备考教资的日子里,在家里点灯熬油时候半夜吃的麦当劳,也想起更小更小的时候,小学吧,一页算术在那儿磨一小时的时候,他姥爷买了麦当劳回来,偷偷让他别写了过来吃点儿。
他觉得,方识攸大约是拿自己当弟弟了。
这么想的话,许南珩觉得还挺合理,他拆开汉堡的包装纸,这时候饥饿感其实没那么强烈了,他咬一口,慢慢地嚼。他发现方大夫买的这个套餐,还送了个玩具,是个小摆件。
被当做弟弟的话,方识攸的很多行为就能够理解了,许南珩这么想之后安心了不少。他虽然挺贫的也自认不太靠谱,但他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如果整件事情是自己在自作多情,那以后该有多尴尬,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把套餐里的小摆件留在了方识攸这个休息室的桌子上,吃完后去诊室跟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回去学校里。
今天的晚自习,学生们写完作业就散了,散完了后许南珩没上楼,就在教室里改作业。
这阵子降温,两个教室从厨房接了烧炉的管道过来,用作取暖。但为了安全,索朗校长离开后,锅炉里就不再添燃料,所以许南珩要借着教室的余温改作业。
改完作业后,差不多管道就凉了下来,许南珩握了握拳头,手指冻得有些发僵。然后站起来再活动两下脖子,听见颈椎发出“咔咔”两声
,自己慢慢吐出一口气,再上楼睡觉。
这些天太冷了,已经没办法在转角卫生间用盆浇着洗澡。周末,方识攸去县城之前,许南珩跟他借了下浴室洗澡。
洗完后方识攸告诉他,自己跟护士打过招呼了,之后他可以随时过来用浴室。这解决了他比较实质的难题,接着,时间转眼到了国庆假期。
假期游客增多,县城医院的就诊量也跟着增多。因高反来吸氧的,摔伤扭伤的。小医院这边倒还好,国庆假期,挖隧道的工人们都在休假。
雪是十月二号凌晨开始下的。
许南珩是二号凌晨三点五十分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雪已经在往他宿舍里涌了。有那么一瞬间许南珩以为自己穿越了,尤其是当他裹着被子坐起来,摸手机,手机没有信号的时候,心下一寒,竟然开始思索数学老师在无限流里能干什么。
不过还好,他调了几次飞行模式后,手机勉勉强强跳出来一格信号,也有了网。
其实主要原因是他宿舍的门锁被周洋踹坏了,他一直懒得找人来修,在门后挡着个椅子就算是关门,但这回风太大,狂风直接撞开了门板,那椅子被风吹的退到桌边,桌上的书被风刮的展开来,有几本掉在地上。
外面漆黑一片,学校院子的国旗猎猎作响。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藏南高原,似乎方识攸是他唯一可以求援的人。
不过凌晨三点五十分跟人家求援,也是有点过分,许南珩快速穿上厚外套和裤子去捡书,放回桌上后,立刻推着椅子抵住门,他看了一圈,手边没什么重物能摞在椅子上压住门,干脆自己坐下来了。
椅背靠住门板,他靠住椅背,这门才终于消停。许南珩呼了口气,掏手机,四点了。
藏南高原的风是喜马拉雅山在呼吸,这般巨物的吐息岂是凡人招架得住。许南珩拿着手机,沉默着没有动,他依然能感受到门缝中挤进来的凛冽寒风。
他没穿袜子,冷风像刀一样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