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心身心俱颤,属实没有想到,一贯妥帖,让她顺心如意的几个儿子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简直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她的威严踩在脚底下,碎成渣渣。
文惠心除了深感惊诧外,更多还是觉得挂不住脸。
一时悲愤羞恼,大受打击,抡起双手拍打着大腿,高声嚷道:
“枉然啊!说什么养儿防老,我一口气生了这么多儿子,又有什么用呢?该不孝顺的时候,还不是一块反水?”
仗着上了年纪,辈分摆在那里,文惠心说得义愤填膺。
恨不能将这群忤逆她的儿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钉在耻辱柱上。
并且说完这些话后,她犹嫌不够。话锋一转,复又接着补充:
“说来说去,还不是怪我老婆子太能活,早知道他们这样不待见我,当初就该和那没良心的老头子一块走!”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暗示。捶胸顿足,情绪激动得仿若下一秒就会当场撞死,一走了之。
可最终,还是贪慕红尘,贪生怕死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致使她除了嘴上说说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起初霍家的几个兄弟,看老太太这般作态,面上划过几分犹豫和不忍。
甚至有想改变主意,上前服软的冲动。
以免老太太再一次血压飙升,二次中风入院。
只这样的情绪波动仅维持了短短一瞬。
很快理智便重新归位。
在悉知自家母亲秉性的前提下,他们不动声色地观察老太太的动作,在发现她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挟恩撒泼之后。
到底放冷面容,由着老太太浑然未觉地唱着独角戏。
稍有不顺就哭天抢地,要死要活这一招,文惠心从年轻到年老,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就算这会,她也信誓旦旦地以为,几个后辈必会半推半就地顺从她的想法,不会继续忤逆她。
却没想——
一连哭嚷了好久,口都干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
就这么静静等着,仿若真要看她会不会言出必行,一头撞死。
这个认知让老太太的心里,倏然一咯噔,略有些惊讶,又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清冷淡漠的几个好儿子。
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点踟蹰不忍,却只从中搜寻到连绵不绝的自持与冷静。
看向她的眼神,更仿若是在看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老太太的声音倏然安静下来,带着褶皱的手掌下意识地抓在轮椅把手上,电光火石间,她心惊胆战,有点想逃,最终也只剩干巴巴的两个字。
“你们……”
竟然一个犹豫心软,顾念她生死的人都没有。
文惠心说不清是生气失望还是后悔遗憾。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半点也不感到懊恼羞愧。
反倒理所当然,觉得是儿孙翅膀硬了,翻脸无情,对不起她这个走不动路,行将就木的老人。
才会连她最后的一点心愿都不肯满足。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愤怒难忍。
抓着轮椅的手指用力收紧,力气之大,隐约可见手背青筋。
脸上的神情更是难看至极。
一双因上了年纪而染上浑浊的眼眸,瞪得浑圆,几乎快要凸出来。
可即便如此,在场人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回寰,依旧沉默且坚决。
无声抗议着老太太糊涂愚蠢的决定,文惠心觉得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秦雅薇同样大感不妙,有预感结果大概无法让她如愿。
这个认知让她心有不甘,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也犹然未觉,只在手掌松开时,留下深且明显的指痕,看着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给老太太留足间隙做心理建设的霍砚霆,见时机差不多了,也适时地开口道:
“看来各位都已经给出了明确且鲜明的态度,祖母呢?是否还要坚持最开始的选择?”
霍砚霆面容冷峻,声音淡漠地出声问。
一字一句,听似慢条斯理,却句句戳中要害,尤其最后一句,更像是一柄利剑般,精准无误地扎在老太太的痛点上。
让她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血色尽褪,身形晃了晃,若不是坐在轮椅上,怕是早就倒地不起了。
偏偏霍砚霆的问题,除了掀开遮羞布,让老太太无所遁形外,并没有其他毛病。
所以纵使她心有恼怒,也只能强忍着,甚至于无法规避,在长久的沉默后,到底出声,底下高傲的头颅找补道:
“就算我有心坚持又能怎么样?你们都闹到要出去另立门户了,难道我还真能为了一个不讨你们喜欢的外人,便糊涂到连亲生儿孙都不顾吗?那样我往后到了地底下,要如何面对霍家的列祖列宗?”gōΠb.ōγ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