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消散,苍穹晕渲着昏暗,月辉轻拢廊檐,紫宸殿内龙榻上悬挂的夜明珠发出柔和光线,兽炉腾雾溢出淡淡龙涎香。
赵鸷搁笔合起奏折,微闭眼浅寐,竟不知睡了过去,迷糊间感觉到身上有物件,缓缓睁开眼,见自己披着外袍。
一旁苏恒拾掇着长案杂乱无章的奏折,见他醒来接过外袍,奉上茶,“陛下可要沐浴。”
赵鸷直起身子,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茶盏轻呷,搁下后他轻揉额角,头有些晕沉,闭目缓缓道:“备些酒,朕要喝酒。”
他走到净室沐浴,换了身玄紫色的寝衣,手执酒樽喝了几杯清酒,只觉得明珠晃眼。
苏恒适时地提壶添酒。
赵鸷漆黑的眸稍转有意无意的瞥向苏恒,“你胆子倒是大,竟敢放楚氏进朕的紫宸殿。”
苏恒轻轻放下酒壶,躬着身子掖手道:“奴才也是顺陛下心意,太后娘娘有心促成陛下和楚姑娘的好事,想要奴才推波助澜。”
赵鸷讥诮道:“你在这宫里那么多年,算是只老狐狸,居然也拦不住太后。”
苏恒弯眼笑道:“奴才岂是拦不住太后,只是想遂了她的心意,可惜楚姑娘不中用,看来她无法当奴才的主子。”
赵鸷眸光暗了暗,又酌了一杯酒道:“你明白最好,只是这次太后没有得逞,恐怕还有会下次。”
楚家的人向来不折手段,今次的事恐是试探
苏恒淡然道:“陛下是不会遂了楚家心意的,他们享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已经足够了。”
赵鸷眸光微敛低声笑道:“先帝赐给他们的恩典实在太多,这几年的荣华也让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也是时候,告戒他们何谓臣子的本分。
思及此他又饮了杯酒,饶是他腹中有些灼疼,他仍喝了三杯。
赵襄自龙纹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到他手中的酒双眉微蹙,一把夺过他手中酒盏,“不许再喝了。”
赵鸷英挺的眉宇蹙起道:“这么晚了,阿姐来我这做什么?”
赵襄愠道:“你说我来做什么,自然是讨要和离的诏书,你午膳时搪塞我也就罢了,但我今日必须要拿到诏书。”
赵鸷挑眉揶揄道:“阿姐就如此心急,想要朕写和离诏书,是她的意思,还是阿姐你的本意。”
赵襄懒得辩驳,拿起墨锭在砚台磨墨,“你现在就给我写。”
赵鸷推了案牍上的奏折,大笔一挥,当着她的面洋洋洒洒的拟了和离的诏书。
赵襄眼睁睁看着他写罢和离诏书,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她执起墨迹未干的诏书,太息道:“有你这封诏书,微儿就能放心了。”
赵鸷垂眼放下狼毫,曼声道:“她为何不亲自与朕说,还要托阿姐过来。”
赵襄冷哼道:“你是皇帝,她哪里敢见你,何况这宫里多的是太后的眼线和细作。”
赵鸷颀长的身子临牖,沉声道:“诏书已下,但这几日你们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现在还必须是周家妇。”
赵襄颔首道:“我明白,不能让太后知晓这件事,但她现在费心选秀的事,怕是顾不得微儿。”
她还以为周家哪来滔天的权势,敢纵着周昉宠妾灭妻,原来是有楚家撑腰,以及太后当年吹得枕头风,才使得微儿嫁进周家,她这些年受的苦太后难辞其咎。
赵鸷讽道:“昨夜太后想把楚家姑娘推到朕的龙榻上。”
赵襄听后脸色遽变,“她竟敢用那种禁药害你?”
后妃争宠才会用的禁药,太后竟明目张胆的用在皇帝身上,她果真是被先帝纵的无法无天。
赵鸷神情坦然:“放心,她永远不会顺意,那种下作的药,该留给她自己用才是。”
太后的这步棋下的尚早,看来他们楚家的人都急了,那他更得稳住棋局,不然如何搅弄风云。
赵襄暗暗咋舌,想到她的阿弟登基三年,羽翼渐丰,有些事也不用她操心。
拿到东西后,赵襄忙到撷绮苑,一进门浓郁的药香充盈着整间屋子。
她掩了掩鼻拢住袖子,欢悦道:“微儿,你看我拿来了什么。”
秦幼微吃完药,屋子里的药香未散,正想着睡一会儿,便迎来了赵襄,她坐直身子,奇怪道:“什么喜事,让阿姐跑这一趟。”
赵襄取出藏在袖中的和离诏书,放到她手中,“我替你求来了和离的诏书。”
秦幼微素手颤动着接过,她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看着诏书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等了多年终于等到这封和离的诏书,“阿姐,我……”
赵襄拍了拍她的柔荑,“有了和离的诏书,你就不用再回周家了,只是你自己的去处可想好了?”
自古和离的世家女郎处境都很艰难,虽说她们并非是遭休弃的下堂妇亦或是幽居的寡妇,哪怕有嫁妆但多得是无处可去的女郎,而且甚少有二嫁的女郎能后半生顺遂无恙。
秦幼微灿然笑道:“阿姐莫要忘了我可是有嫁妆的,那些嫁妆足够我保半生无虞。”
她还有太皇太后这个算不得血亲的祖母,如果不是她为自己添妆为她绸缪,那她现在早成了被黄土草草掩埋的枯骨。
赵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