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辞过周夫人,从福寿堂到蘅芜苑这段路,秦幼微平日里走道不觉得远,可她现在却感到格外冗长,像是褪去全身力气。
她一进屋便软软地靠在软榻上,耳畔萦绕着周夫人敲打她的话,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刺狠狠的扎着,深深的嵌进她的心窝
倘若不是那道可恨的圣旨,她何至于待在周家委曲求全,又何必讨好他们尽心尽力的管着后宅的琐事。
秦幼微揣着心事,到了暮色四合天渐渐沉下来,她也没有胃口用晚膳,她早早梳洗躺在床榻上。
红雀吹了灯,又将帷幔放下遮掩住架子床。
秦幼微迷迷糊糊的睡去,后半夜,突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雨势彻夜未停,她耳畔隐约响着雨水滴落的声音,意识渐渐朦胧,眼前慢慢浮现一张熟悉却又淡漠的脸。
是梦,梦中疏影横斜斑驳的打在窗棂,映出的与光晕融于两道身影。
眼前朦胧的氤氲缓缓散开,她的视线逐渐清明,也看到少年那张清隽的脸,他面如冠玉剑眉朗目,一身绛紫色锦袍裹身,金玉腰带勾勒着他的窄腰,衬得他更英挺颀长。
偌大的百花园竞相盛开的花朵争奇斗艳,凉亭外的的榆树下架着一座秋千。
秦幼微坐在秋千上,看到姗姗来迟的男子玉容嗔怒,撇开眼故意不看他。
赵鸷澄明曜亮的黑眸盛满了女郎娇俏的面容,“怎得又生气了?”
女郎不答话也不瞧他。
赵鸷思忖片刻笑道:“让我猜猜,你定不是怪我来迟,大抵还是怪我忘了帮你置这秋千罢。”
女郎仍然没有应他。
赵鸷倒也不闹,温吞地迈步走到她身后,轻轻推动秋千。
秋千轻摇秦幼微吓了一跳,她抓紧秋千绳子怒目瞪着身后的男人,双颊鼓起,纤指指着他忿忿道,“你又欺负我!”
赵鸷剑眉微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恼她,少顷疑惑道:“我哪又得罪了你?”
秦幼微从秋千下来,嗔道:“方才你糟蹋了我的画,你得赔我。”
赵鸷愣了一瞬,旋即朗声笑道:“你想要多少幅名家字画我都给你弄出来。”
秦幼微嗫嚅道:“无功不受禄,太子殿下要赏臣女字画,臣女愧不敢受。”
赵鸷忖道:“那就当作聘礼,以后我要风风光光的迎你进东宫。”
秦幼微闻言羞恼地涨红了脸,“谁说要嫁你了!你可是太子殿下。”
赵鸷挑挑眉道:“太子殿下又如何?我难道还娶不了我的心上人?”
秦幼微双颊微红耳根滚烫,她赧然道:“但有了心上人,你也会姬妾成群。”
赵鸷厉色道:“我绝不会像父皇那样,微儿我向你发誓,今日之言我若有违誓,就让我短折而死不得善终。”
秦幼微忙不迭摇头,伸手捂着他的唇,“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面前的景象顷刻间化为一阵浮沉的雾霭,随风转瞬消散。
秦幼微再回过神,竟发现自己置身于当年在宫里住的撷绮苑。
赵鸷疾步走着,推开紧闭的门,急切的问道:“微儿,父皇为何突然下旨,要把你赐给周家。”赵鸷剑眉轻皱,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他还同我说,是你求他赐婚,你真的要嫁给周昉?”
秦幼微听到动静身子一凛,她抬眸看着男人,张了张唇,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喉中,却还是心虚的撇开眼,冷声道:“是,我要嫁给他,这是父母之命也是我所求的姻缘。”
赵鸷嗤声道:“你胡说什么?周昉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就他那样的人,算什么好姻缘?”
他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变了性子,说要嫁给周家的长子周昉。
那人他曾见过,不过区区一个纨绔子弟,哪里值得她喜欢。
赵鸷歇斯底里的怒吼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他不忿这份耻辱,亦不愿相信他心悦的女子会背叛他转嫁旁人。
“秦幼微你当真要做个薄情的女子?”
男人俊朗的脸难得变得凶恶,他双眸赤红厉声诘问。
秦幼微凄楚笑道:“我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太子殿下莫非第一次看清我?”
赵鸷用力抓着她的肩膀,“你既说你水性杨花贪慕富贵,我是太子,你为何不来攀附我?”
秦幼微垂眸没有看他,她决绝的说道:“我喜欢上了周昉,此生非他不嫁。”
赵鸷身子一凛,他怔怔的看着她,尔后仿若明白了什么,释然的笑道:“我知道了,你这是恼我呢,恼我那日撇下你,我与你陪个不是,你就莫要说这些气话……”
秦幼微厉声打断他的话,“不是的!太子殿下,臣女是真的要嫁给周太傅的长子周昉,不瞒您臣女早已和他情投意合,对你曲意逢迎只是为着父亲的官职!”
赵鸷焦急地握紧她的手道:“你诓我的对吧,我不会相信你的气话,微儿若是父皇苛责你,你尽管和我说,我哪怕……”
秦幼微抽回自己的手,狠心甩开他:“太子殿下!您是储君日后会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以后有多少名门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