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地将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藏在了衣袖之下,面不改色道:“好,走吧。”
荀彧见她如此,眼睫一颤,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借着提灯朦胧的光晕,他看见秦楚单薄的肩背显得有些僵硬,先前那道狰狞的伤口沉寂地横于脖颈上,红得有些刺目。
大概所有的情之所钟都起始于“鬼使神差”,荀彧就这样沉静地看着她上前,不知怎地,竟没能控制住自己,轻声道:
“异人临行前,曾和我说‘一定珍重自己’。”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与张和的诘问截然不同,带着一点近乎隐忍的愁虑。就这么一句话,却好像传达出来了千言万语。
秦楚脚下一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时间多被战事与公务占据,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琐事,因而也剖析不清自己的内心,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下属与友人,面对他暧昧不明的心意。
在无数场战斗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便她在这时代学会一点微弱的悲悯,心中也仍然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厌恶袁术刘辩,是因为这些人的利益与她相左;她愿意救下程湘,也未必全因为感情——她不会真正痛恨一个人,正如她无法学会真切地爱一个人。
当年荀彧认她为主公时,曾说过“卿为梧桐,吾为禽鸟”,其实有失偏颇。秦楚心性才能异于常人,更类似凤凰本身,所到之处,自有梧桐拔地,盼她栖居。
所以,她要怎么面对荀彧这些似是而非的试探呢?
她微微垂下眼。
所幸荀彧没有给她太多踌躇的时间,自己先一步意识到了不妥。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异样,尾音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慌乱,找补道:“彧明白主公自有安排,只是心中……信使还在治所,我们先回去吧。”
秦楚借坡下驴,顺着他的话问:“文若看过那封信了吗?”
“不曾。”荀彧很快定下心神,神色恢复了镇定,冷静道,“雒阳之信非同小可,需得主公亲自查看。”
秦楚皱起眉:“袁公路已露颓势,奉孝这时候来信,也不知是好是坏。”
此地距离治所已经极近,她心中惦记着荀彧口中的“雒阳来信”,走得便更加快了,不多久就看见了县衙点起的灯火。
还未等她走近,治所门前就响起一声激动的:“主公!”
秦楚愣了一下,疾步上前,才发现是个黑甲军士。
他像是奔波了很久,此时还风尘仆仆地靠在一边,眼圈都有些发青,只是双眼还很亮,一见她来,连忙抱拳跪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低头匆忙道:“这是祭酒的密信。”
秦楚心中陡然升起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她面色未变,只不动声色地与荀彧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仍是泰然地冲那信使点点头:“先随我回书房,一会儿再给我吧。”
那士兵于是迎着她入了治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待她拉开书房的门,才恭敬地呈上那封书信。
秦楚接过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手指微微一僵,半晌没发出声音。
那信使默默退了两步。
荀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他使了个眼色,待将士走出书房,又带上了绢门,才露出一点忧色。
秦楚一声不吭地放下第一张竹纸,又将第二张来回翻阅了几遍,最终将信放回到案上,神色晦明不定。
片刻后,她才艰难道:“冀州韩馥并兖州刘岱,率兵牵制住司州庞德周瑜等人。”
这话一起头,荀彧脸色就变了。
韩馥与刘岱都是关东联军的人,他们两个既然牵制了司州,那袁绍……
“袁绍带着杨彪,与雒阳世家里应外合,踞于雒阳城外,逼奉孝孟德交出少帝,‘放天子自由’。”
秦楚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