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了。
子磐,你替我将这封信送与议郎彭伯,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陈行石点头应是,转身出门。
只可惜留给汉臣的时间实在太少,哪怕蔡邕卢植食汉禄之心拳拳,时代的齿轮也不会被封建时代的忠孝节义打动,时世风云照旧涌动。
雒阳城内的书信飞来寄回了小几轮,从正午传至宵禁,太阳落了又起,寒月的冷意还未散尽,各家信使依然麻木地于街道四处奔波。
然而个体的力挽狂澜到底于大事无补,英豪顺时而生,却无法凭空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时代。
人们终于还是在六月寂寥冷落的更声中,等来了寅时的朝会。
马蹄哒哒地踏在都城雒阳坚硬的石板上,今日也是阳光正好的响晴。
屹立了一百三十余年的雒阳北宫照旧巍峨矗立于阳光之下,岿然不动地于碧蓝天空下崔巍着,如此峥嵘,几乎要让人产生东汉王朝可以绵延千年的错觉。
卢植面色肃然地掀开车帘,在轻微颠簸中抬眼上望,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色。
“成败在此了。”他心道,“只盼伏异人……”
只盼伏异人能遵守她的诺言。
卢植微微偏头,在垂首登殿的人流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容。
尽管董卓早有威胁,声明过“朝会不来小心你全家”,依然有几位脊梁笔直的忠良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称病后便不再上朝。
可是汉臣究竟只是少数人,更多的官员心中或是木然或是悲哀,最终还是如董卓所期望般登上了德阳殿门。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世家出身,举手投足都关系着宗族的几百人姓名,祖辈的声名与族人的性命沉沉地压覆于肩背,又如何能为了一个皇帝而将这些牵挂全部抛下呢?
卢尚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在心中摇头,面上却不动不摇地随着人潮进了大殿,找到位置后一撩袍服,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对着空荡荡的龙榻跪下。
西凉军士持戟立于群臣周围,董卓亦是扶剑站于陈留王身后,睥睨着百官。德阳殿中不进刀枪剑戟,董卓此举威慑意味太强,大殿一时无人敢动,只整齐地跪成几列,趴伏与地席上,沉默地等待着乱臣的宣判。
紧接着,李儒冰冷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居丧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
卢植听到身边有人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百官垂头屏息,大殿中回荡着谋士一人平淡板正的声音,伥鬼一般蚕食着东汉王朝最后的尊严:
“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
他与所有人一样伏地倾听,撑在光滑莞席上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卢尚书低头不语,心脏却狂跳不已,脑中无数次划过陈府中的密谈、少帝苍白稚嫩的脸,以及舞阳亭主烛光下明亮而锐利的双眼。
此时此刻,秦楚究竟到了哪里?
“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
李儒换气喘息的瞬间,周遭一片寂静,身边却忽然传来“嗒”的一声细响。这声音极轻,几乎要让人忽略了去,卢植定睛,才发现莞席上……竟然湿了一块。
他愣住了。
那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渗进莞席中,眨眼便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卢植不能抬头,眼皮于是颤了一颤。一呼吸间,李儒又开始念那废立诏书,他却已无心再听,眼睁睁地看着第二滴、第三滴泪水于人眼中落下。
“少帝已薨……”
它们的主人或许是不同的汉臣,可再多人落泪,也只能在脚下这低微的莞席上留下几道微末的印记,淡薄得一吹便干,眨眼便消失不见。
好像是在一切溃散坍圮前,对东汉王朝最后的吊唁。
人们于是听到李儒冷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少帝已薨,兹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
正是在最后一字落地前,德阳大殿朱红辉煌的宫门忽然被“咣当”一声拉开,夺目刺人的白日阳光霎时落入殿中。
李儒一滞,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终于从诏令上移开了。
与此同时,百官几乎一齐抬头。首先看到的便是亮得晃眼的蔚蓝晴空,定神才见一道身影逆光立于门前,不闪不避地落于眼中。
来人身形在碧空之下略显单薄,姿态却挺拔如出鞘利剑,赤红外袍野火一般在风中猎猎飞扬,乍看竟如龙鱼河图中的九天玄女,肃清魔魅,威震天下。
随后,人们便听到女子清亮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问:
“倘若天子没有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罗贯中老师的《三国演义》。
天空一声巨响,阿楚闪亮登场!
(今天周四,大家可以评论一下,我会发红包哒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