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唔了一声,与他并肩而行,走在府邸曲折的小径上,目光微沉。
丁原和曹操……
先不谈秦楚自己的武艺,就说她手上那两千精兵,即便数量不多,却都是西凉风沙磨砺出的真正的精锐,压根用不着别人的保护。
丁原宴席上虽夸赞了张辽武艺,可从事的官职摆在那里,不过是刺史的佐吏,地位实在不高。
他留张辽带三百人马跟随,肯定与“护卫”无关,更像是仓促之下所留的“结盟的诚意”——告诉秦楚,即便他有事先行,宴席上那番话也还作数。
秦楚无声地笑了一声。
雒阳里的人,一个个都精明得很。
即使是丁原这般他人眼中的“莽夫”,心思也未必比寻常人少啊。
而张辽口中的“丁原本想请她同行,又被曹操制止”,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她是知道曹操的,此人在大事上的决断向来清晰,不可能看不清眼下态势。
董卓强横而势大,反董者自然越多越好,更何况他从最初就反对董卓进京。此时董卓的西凉军压境,情况危急,曹操更加没有理由避开她。
多疑自负,这更像是袁绍的作风。
毕竟曹操与袁绍有多年交情,他此时站在袁绍身后也不奇怪。而袁绍在忌惮董卓,同时也提防她,这点亦在谋士的意料之中。
“走吧,”秦楚说,“既然宴席因变故无法继续,还请张从事送我回府了。”
张辽抱了一拳:“诺。”
两人顺着原路走向宴客厅,拐弯时,天际倏地划过一道流电,猝不及防地打碎了雨前的沉寂,紧接着雷声轰鸣,斗大的雨水顷刻间落在了地上与衣上。
“下雨了。”
“唔,”秦楚摸摸鼻尖,擦去了刚才落下的雨滴。她绷直了手背横挡在额前,叹了一声,“失策,忘记带伞了。”
……
顶着风雨回到府邸时,北边夏门的将士刚好把信传回来。
秦楚点了点头,低声吩咐将士把信帛放回到书案上,才对着张辽礼貌颔首:
“有劳从事了。我已让府中仆役收拾了厢房,张从事可先做休整。”
“谢过亭主。”
眼看着张辽拱手退下,她才吁了口气,扯开**的外袍,从屏风后的衣杆上拎起新衣,胡乱套上,又系了两个半死不活的结,唤道:“文若!”
她一边唤人一边摊开信帛,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信息,余光见他进来,一心二用地指了指案几边的木榻:“文若坐。”
此时还未过申时,大概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天却已黑得像入了夜。窗外倾盆大雨,间或夹杂着几声响雷,听得人心中沉闷。
荀彧刚刚换了外服,见秦楚还在低头沉思,便撩袖伸手,替她拨了拨灯烛,红影轻曳,书房光线亮了一些。
又过了片刻,秦楚才从信帛上抬起头,将局势叙述给他听:
“丁原那吕姓义子于夏门前搦战,一人挑了董卓三名将领。董卓忌惮他的武勇,鸣金后僵持到现在。”
荀彧沉吟:“董仲颖手下兵马众多,袁本初恐不能敌。”
“不错。董卓的西凉兵加上何进余部,比袁绍丁原加起来还多了一截,就算暂时因吕布退却,之后也能战胜他们。
袁本初虽费心将我排除在外,但也不至于蠢到与他正面起冲突。”
“主公所言不差。眼下形势于袁绍不利,他应会趁吕布余威仍在时,选择谈判。”
“嗯,文若觉得结果呢?”
荀彧微微一笑:“差别不大。”
他神态温和平静,说话慢条斯理,内容却一针见血:
“董卓已走到这一步,不会再退了。就算答应了袁绍不进城,也会要求更多的政治筹码。”
荀彧说得还是太委婉了。
对于董卓来说,兵在城内城外的差别不大,袁绍热血上头而带兵与他对峙,说不定正中其下怀。
世家门阀以声名为先,袁绍更是好面子,因此绝不会允许“冲出城门,兵败而归”之事发生,对谈判的容忍度自然更高。
董卓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秦楚点点头,没再评价。
她沉默片刻,垂眼盯着摇曳的烛火,睫毛缓慢地颤了颤,忽然抬起头,对上荀家公子素来平静的深色双眼:
“文若,董卓乱京,我或许会行一步险棋。”
“你愿意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汉臣的底线前试探。
董卓一言不合就想进城是故意的,李儒出的主意,把冤大头袁绍骗出来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