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恨不得陆云挽死,但是等到陆云挽真的死了,却一下子连仇恨都失去了寄托。
……也是在陆云挽死后,楚玄舟才知道原来这位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早就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归处。
那地方在沧芮星最大的一块旷野上,就像陆云挽说的那样,这里早就已经种满了大片大片的小苍兰。
凉风携着细雨吹了过来,小苍兰的香气也被雨滴打散。
少年没有撑伞,他穿着一身黑衣矗立在雨中。
楚玄舟的大脑被悲伤冲击、已近麻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只眼前这一切,陆云挽甚至早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石棺,并颇有兴致地列好了前往葬礼的宾客名单。
摄政王果然和星际众人说的一样是个□□的人,他就连死亡也不愿意让别人插手。
没有谁比楚玄舟更清楚:
陆云挽的离开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蓄谋已久的必然……
楚玄舟的心似乎也随着陆云挽的离开陷入死寂。
身着华服的年轻统治者紧紧握着刚才修补好的罂粟手杖。
陆云挽跌下彻蓝行宫的时候,这把手杖也被摔了个粉碎。
现在它虽然被补好了,但是上面还是布满了裂隙。
楚玄舟握着它,好像通过它触碰到了陆云挽温暖的手心与指纹。
远处又有一阵钟声响起。
楚玄舟缓缓抬眸朝那个方向看去:
旷野的另外一边,一口巨大的石棺被星际异兽的托伏着移到了陆云挽早早为自己选定的墓室边。
石棺后还跟着数十人。
——有陆云挽曾经的亲信,更有他的仇敌。
摄政王虽死,但余威仍在。
无论这群人愿或不愿,他们全部准时在这个时候聚到了苍芮星上,送权倾星际的摄政王最后一程。
人鱼的视力极佳,楚玄舟看到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走在石棺的一边。
他双眸赤红,死死地将掌心贴在石棺之上,并踩着小苍兰缓慢前行。
但哪怕用尽全力,他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忍不住嗤笑了出来。
“陆云挽你看你这一辈子,轰轰烈烈十几年,最后给你扶棺的人竟然是我。”
“……你图什么啊。”究竟图什么啊?
黑色的石棺静默着,这一次陆云挽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怼回来。
冷风再携一阵花香袭来,遍野的小苍兰也随着风一起摇摆。
远处的楚玄舟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心里一片麻木,雨滴拍打在脸上楚玄舟也无所察觉。
——一天前,楚玄舟亲手为陆云挽换上一身米白的礼服,又亲手将他抱入石棺内,并在摄政王的身边放上了一枝鹤望兰。
最后再亲手为爱人合上棺椁。
直至现在楚玄舟都浑浑噩噩,如同活在梦里一般。
楚玄舟不肯上前,仿佛只要自己不亲眼见证陆云挽被葬入地底,他就不曾逝去一样。
石棺被缓缓送入墓室,远处的少年也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楚玄舟成了他生平最瞧不起的喜欢逃避现实的人。
*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巨大的阴影忽然从天边落了下来,遮住了蒙蒙细雨。
苍芮星的安保系统,随之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鸣。
众人抬头看到——一架蓝色的巨大星舰悬在空中,银白的图腾正散发着莹莹光亮。
……星舰的主人是裴照安!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裴照安这最近十年似乎从没有离开过首都星。
他是藏在影子里的皇帝,贵族世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牵引之下。
“……裴照安恨陆云挽恨到要将他的葬礼也毁了吗?”
一想到这里,那些被陆云挽莫名列入葬礼名单的贵族瞬间紧张了起来,他们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牵扯到这桩陈年的恩怨中去。
可此时星舰上的男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裴照安死死地盯着那尊巨大的石棺,咬着牙笑了起来。
“陆云挽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呢?”裴照安痴迷地望着那尊石棺,并喃喃自语道。
裴照安不知道陆云挽是什么时候为他自己的葬礼列好名单的,但是他能看到——大半个首都星的贵族都被陆云挽邀到了这里来,唯独自己被忽略。
男人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降落吧。”沉默半晌后,裴照安淡淡地对自己身旁的人说。
“是,裴先生。”
几秒钟后,庞大的机甲开始下落,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苍芮星上的安保系统开始发挥作用。
一道道暗色光束向裴照安的星舰袭去,但是巨型军用星舰依旧完好无损。
楚玄舟终于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了眼睛。
浓烈的恨意自紫眸中迸发出来,独自站在旷野另一边的少年也笑了出来。
下一秒,印着皇室图腾的机甲便从苍芮星的另外一边袭来,并一秒也不停顿地朝那架星舰而去。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楚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