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极异样,从入秋开始就是大雪连绵不断。及至进了腊月,那雪势更是连在了一处,整整一个冬天也没见雪停过。
如今好容易熬过了苦冬,眼看着已经打春了,天气好容易转暖了,却又突降暴雪。且这场雪来势极猛,眨眼之间就把天地连在了一起,处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在这大雪之中,却远远来了两个人,打着油纸伞,颤颤巍巍就走了过来。
风大雪大,两人走得艰难。等二人好容易走近了些,这才隐约能看出来正是荣国府唯一剩下的主子,李纨。
荣国府被抄,皇上一来感念李纨生父为国效力,二来感念她年轻守寡,是贞烈之女,因此单单就下旨不得骚扰,还留她在远处好生居住,扶养孤儿。
李纨这一日也几乎要被吓破了胆,缩在屋子里,紧紧抱着贾兰连话也不敢多说。
及至抄家的人把贾府搬了个一空,她这才敢出来走动,四处前去查看:只见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狼藉一片,破烂不堪,李纨心里着实难受。
她回去稻香村,眼见自己这里虽然是丝毫没有人前来骚扰,处处和以前一般模样,但她心里始终是放不下,坐卧不宁。
贾兰在一边看着母亲焦躁不安,忙就低声道:“母亲,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去看看老爷太太,并宝二叔二婶子他们?”
李纨心里早有此意,但她始终举棋不定,害怕自己也受了牵连。
如今听贾兰这么一说,她又低头琢磨了片刻,这才咬牙道:“罢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去看她们一眼恐怕我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
贾兰忙就说道:“好,那我就陪着母亲去一趟。”
李纨忙叫道:“这可使不得!你若是要去,那咱们还不如就乖乖呆在家里的好,你可不要去给我惹祸了,如今难道咱们家事儿还少么?若是你再出点子什么事情,我可真就不能活了。”
说着,李纨便痛哭流涕起来。
贾兰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他自小就比旁的孩子要早熟懂事儿许多。
一见到娘亲这样伤心,他也知道这必定是因为荣国府被抄的事情惶恐难过,忙就好好安慰了娘半天,李纨这才慢慢好些了。
素云、碧月两人也在旁边跟着劝了许久,眼见李纨好转了一些,素云便道:“奶奶,不如我陪着你去一趟可好?叫碧月在家里陪着兰少爷。”
李纨这才点点头道:“也罢,咱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去走一遭的。今日若是不去,明日还不知能不能见着了。”
素云听她说得伤感,害怕她再难过,忙就岔开了话,扭头叫碧月去拿伞,自己又自言自语道:“如今这天气也真是古怪,好好的就阴沉起来,又很冷了,别一会子就下了大雪。”
说罢,她就忙起身去收拾了一番,又帮着李纨洗脸梳头,换上了厚衣服,两人这才出了荣国府径直往大路上来。
原来荣国府大门已然被封了,只有大观园的小角门还留着,二人倒是方便了许多,省得又要绕大老远,也免得再睹物伤怀。
二人到了大街上找了许久却也没找到马车,只得边走边找。谁料走了不多久,大风雪就猛扑了下来。顿时二人眼前一片白茫茫,脸都被那雪粒子打得生疼。
素云急忙撑起伞来,一面抱怨道:“这大雪来得也太急了些,这铺天盖地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可去哪儿再找一辆马车?”
李纨紧紧挽着素云的胳膊,叫道:“就是说,这不是已经开春了么,哪里又来这么一大场雪?莫说是雇什么马车了,就连路也看不清了呢。”
二人被这大雪生生给困在了大街上,抬眼一看四处都是白雪纷飞,别说是行人了,就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素云不由得就害怕起来,搀扶着李纨便问道:“奶奶,这可怎么办?咱们如今莫说是去探监牢了,就连家也找不回去了。”
李纨也是心里害怕,颤声道:“那可怎么办?横竖总不能不走啊,这大雪一会儿还要把咱们也埋了呢,就摸着往前走吧,能到哪里就是哪里吧,等一会儿雪停了再说。”
主仆二人商议罢了,大概估摸了个方向就颤颤巍巍走去。说也奇怪,二人本来是想着要往家里去,可才走了没两步,那风雪就猛烈得骇人,把二人直往后推,大雪疯了一样往二人眼睛脖子里灌。
二人只得背转身走,雪势倒是立刻就小了许多,虽然眼前也是无数大片的雪花飞舞,落在脸上却不疼了。
若是二人再转个方向走,风雪就又猛烈起来。她们两个试了几次,莫不是如此。冥冥之中似乎这场大暴风雪逼着二人往前走一般。
素云便道:“奶奶,这可真是怪了,这是要咱们去哪里呀?”
李纨也是心里害怕,颤声道:“不知道,这场雪来得古怪,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或许是天意不成?没法子,咱们就这么走吧。”
说罢,两人也只得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倒也好,两人走了这一路大雪柔和,扑在脸上既不疼也不冷。
二人心里又是奇怪又是害怕,相互搀扶得紧紧的,颤颤巍巍往前不知走了多久。
蓦然间,素云突然就叫道:“奶奶,你闻沒闻见一股子香气